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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相厌
在整洁的帐篷里,昏暗的油灯映照着两张各怀心思的稚嫩面孔。
“所以,”太宰治盘腿坐着,手支着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涉轻重的探究,“荒霸吐神,连他的神子每天能用多少次力量,都规定得清清楚楚吗?”
他的兴趣点,精准地锁定在唯一的异常上——那过于刻意的“力竭”表演。
中原中也背对着他倒水,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转过身,脸上是那种被信徒们所熟悉的、带着淡淡悲悯与疏离的神情:“神恩如雨露,普降亦有度。过度索取,是对神明的亵渎。”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将限制巧妙地归结于神意,而非自身的缺陷或隐藏。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中也刚刚放下的水壶上,目光却不自觉地顺着那只手,滑向对方线条流畅的小臂,最后定格在那张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
油灯的光晕柔和了中也赭色的发梢,在他湛蓝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竟让那人造的悲悯显出几分易碎的真实感。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那荒霸吐神规定你一天喝几次水吗?万一喝多了,会不会也是对神明的……那个什么?”
中也拿着杯子的手瞬间收紧,差点把杯子捏碎。他瞪着太宰,湛蓝的眼睛里写着“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准备好的悲悯表情差点裂开。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神子不能跟来路不明的小鬼一般见识。
“不会!”
“哦——”太宰治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无趣的光。
神子的回答,在他听来,等同于几句精心包装过的废话。
他确实看穿了表演,但如果对方咬定这是“神意”或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限制,那继续深究下去,在此刻似乎也得不到更多有趣的答案了。
一个需要伪装虚弱、力量有限的治愈系神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似乎……也仅此而已了。
“规矩真多。”
但太宰治并未立刻结束。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用闲聊般的语气,看似随意地抛出了真正的试探:
“说起来,你的家乡和这里,脚下的土地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他微微歪头,仿佛在感受什么,“这里的土地,吵吵嚷嚷的,充满了痛苦的声音。你在使用力量的时候……能听到这片陌生土地的低语吗?
或者说,它有没有通过你,向谁……传递过什么特别的问候?”
这番话,在他一个十岁孩子口中说出,显得既天真又诡异。
他在试探,这个神子的力量是否与清先生,存在某种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共鸣或联系。
中原中也湛蓝的眼中先是掠过一丝真实的困惑,他显然没理解这个过于抽象的问题。
他微微蹙眉,带着被问及无法理解之事的不耐,但表情和语气依旧保持着神子的平静:“土地就是土地。荒霸吐神的力量源于大地,无论在哪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奇怪的比喻。”
他顿了顿,带着点被问烦了的语气反问:“难道你家的土地会跟你聊天吗?”
这个反应——纯粹的困惑而非被戳破秘密的警惕——太宰治基本断定,这个神子本人对本田清的存在一无所知。
清先生那超乎寻常的关注,难道是基于更高层面的、连神子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渊源?
太宰治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家的庭院不会,但我家的大人有时候会对着院子里的石头自言自语,说它们睡相不好。”
中也:“……”他决定结束这场对话,跟这个人说话比连续治愈十个伤兵还累。
尽管心里烦躁,但他的目光还是不经意间扫过太宰治。对方纤弱的脖颈在宽大衣领间若隐若现,衬得那段皮肤异常白皙。
那张带着无辜表情的脸,在昏暗光线下竟有种奇异的、近乎精致的脆弱感,与那气人的言语形成鲜明对比。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太宰治立刻从善如流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脸上恢复了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站起身,动作轻巧,顺手扶正了旁边一个被自己衣角带歪的小矮凳。
“看来神明的规矩是挺复杂的。不打扰你了,神子殿下。”
太宰治离开得干脆利落。
他确实因为神子无趣的反应和无法理解他的比喻而失去了兴趣。但关于荒霸吐与本田清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关联,他还没有彻底下定论,这个问号只是被悄悄地、更深地埋藏了起来。
不过,太宰治确实并未将中原中也视为一个需要严阵以待的、对等的谜题,而是一个……有点特别的背景板。
看着他消失在帐外的背影,中原中也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成功地用神意的解释糊弄了过去,没有暴露污浊的存在,也没有泄露父母定下的真实规则。
但对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的鸢色眼眸,和那最终带着一丝轻慢离开的态度,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根微小的刺。
一种被小觑了的不悦,悄然滋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脚丫,又想起对方那身脏兮兮的便服,以及那张在灯光下显得过于苍白的脸,小声哼了一下:“……脏猫。”
话音刚落,帐外似乎隐约传来一声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喵?”
中也的脸瞬间涨红,悲悯疏离的表情破功,气鼓鼓地坐了回去。这家伙,耳朵怎么这么尖!
…………
太宰治离开那座挂着荒霸吐神纹的帐幕时,心里那点因为看穿表演而升起的小小得意,很快就被一种说不清的索然无味所取代。
就像期待已久的糖果,剥开糖纸却发现味道平平。
果然还是没什么意思。他踢开脚边一颗石头,心里嘀咕着。
那颗石子咕噜噜滚向一旁,他瞥见不远处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正疲惫地坐在物资箱上,便不着痕迹地一捏拳头,让它消失在了半路。
一个需要装模作样、连用多少次能力都要算计的神子,听起来就麻烦得要死,还不如清先生书房里那些复杂的武器结构图有趣。
他像只习惯了独行的小野猫,在营地迷宫般的帐篷和杂物间灵巧地穿梭。脏兮兮的深蓝色便服让他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不再去想那个赭头发的小鬼,转而将注意力投向这个巨大的游乐场。
观察,是清先生教给他的最重要游戏之一。
他蹲在物资堆放点的角落,看着士兵们搬运板条箱,心里默默计算着数量和频率,猜测着里面是弹药还是食物。
他在心里给那些板条箱编号,并给每个步履蹒跚的士兵取外号:“喘气一号”、“苦瓜脸二号”、“啊,矮冬瓜三号搬不动了,扣一分!”
这让他枯燥的观察训练变得像一种单人游戏。
当“矮冬瓜三号”因为疲惫而踉跄时,太宰治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直到确认对方被同伴扶住,才继续他的游戏。
他趴在距离后方营地不远的小土坡后面,借着杂草的掩护,观察那些沉默的士兵如何行动。大部分士兵的眼神空洞得像坏掉的人偶,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不适,却又忍不住想看得更仔细些。
看着他们,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他们是不死的,那他们需不需要洗澡?如果不洗澡,会不会生锈?或者……长蘑菇?
他仔细看了看,暂时没发现蘑菇的踪迹,感到有些失望。
但其实比起蘑菇,他联想到的更多是一种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仿佛那些空洞的眼神会吸走周围的光。
他甚至会偷偷跟踪那些看起来像军官的人,听他们零碎的谈话,像拼图一样把听到的词汇拼凑起来。
当然,他也没忘记清先生的另一项教导:“身体是承载意志的容器,小治,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它生锈。”
每天清晨,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营地还笼罩在沉睡的鼾声和硝烟余烬中时,太宰治就会在他那顶破帐篷后面一小块相对隐蔽的空地上,开始他自己的功课。
动作悄无声息,如同猫儿伸展。
那是清先生为他设计的,适合他年幼身体又能锤炼柔韧、敏捷与核心力量的古怪体操。
有一次,他正做到一个需要保持平衡的姿势,像只单脚站立的鹤,恰好被一只路过的野狗看到。野狗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试图抬起一条前腿,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
太宰治保持着姿势,对着那只晕头转向的狗,无声地笑了一下。在离开之前,他悄悄将原本留作自己早餐的一小块肉干,丢给了那只还在原地打转的狗。
他还会进行障碍穿梭练习,利用营地里的废弃木箱、垒起的沙袋,锻炼自己的平衡和躲闪能力。偶尔,他会对着一个用木炭画了圈的树干,练习投掷小石子的准头。
有时候,纯粹的好奇心也会驱使他做出些孩子气的举动。
比如,他会花上半个小时,蹲在一个蚂蚁窝旁边,看着蚂蚁们如何搬运比它们身体大得多的食物碎屑,如何绕过他故意设置的小石子障碍。或者,他会试图模仿某个士兵走路的姿势,直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滑稽,“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些活动对太宰治而言,与其说是艰苦的训练,不如说是一种排解无聊、保持身体状态的日常游戏。
做完这些,他才会感觉一天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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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宰脾气很好哒,是真的性格很好,情绪稳定。
当然我希望我表达出的人物都是圆的,有好的点,就有不好的点,喜恶同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