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君子当论迹不论心。若论心，世上焉有几个好人。
　　2012年12月1日，周六，晴天。
　　早上六点五十分，周景天和陈行健来到食堂。今天周六，一如既往的人少。
　　“你要吃什么，小天天。”陈行健停下脚步望向周景天。
　　“炒面和豆浆吧，嘴里好淡。”周景天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得，那我就炒粉加豆浆。”陈行健拍了拍周景天的肩膀，“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去找地方坐着吧，我去买。”
　　“行。昨晚太冷了，快四点才睡着。”周景天说完，便往食堂中间走去，寻找着空位。
　　很快，周景天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靠着椅背发呆。
　　突然，右前方隔一桌位置出现了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背影，周景天心脏莫名其妙加快了跳动。
　　定睛一看，确认是林清言，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旁边时不时传出鹅鹅鹅的大笑声，应该是何美云。
　　不知何时，陈行健已经端着餐盘走到了周景天旁边。
　　“嘿，小天天，小天天......”陈行健喊了几遍周景天，周景天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陈行健顺着周景天眼神方向望去。
　　“没......没什么。”周景天眼睛转来转去，心虚不已。
　　“笑出鹅叫的是何美云吧，她旁边那个是......林清言？没扎头发，只看背影差点没认出来。”陈行健看向林清言方向问着。
　　“嗯，是她俩。”周景天淡淡地回应。
　　“走，坐她俩对面去。”陈行健说完，便端着餐盘直接往林清言那边走去。
　　周景天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坐到林清言和何美云对面。
　　“诶，早上好，小天天，行健。”何美云率先开口，大咧咧笑着。
　　“早。”陈行健呵呵呵笑着回应，“隔八百米就听到了你的鹅叫声，你俩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这是女生的秘密。想知道？”何美云弓着身子问道。
　　“想啊，最喜欢听秘密了。”陈行健一脸期待。
　　“中午放学请我和清言吃饭，就告诉你。”何美云一脸坏笑。
　　“那我，是不是该回避下？”周景天假装捂了捂耳朵。
　　“没事儿，你算附带的旁听名额。”何美云又发出了鹅鹅鹅的笑声。
　　“你先说，看值不值一顿饭。”陈行健边说边喝着豆浆。
　　“你俩凑近一点听。”何美云观察了下四周。
　　陈行健把脸凑近何美云，一脸好奇。周景天则是不为所动，似乎并不感兴趣。
　　“那个，我发现，不只是像我这种普通女孩，仙女也得拉粑粑。”何美云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
　　噗嗤一声，陈行健左转头把嘴里的豆浆喷到了地上。
　　林清言捂着嘴不停笑着，周景天则是一脸平静，心想：她又在发癫了。
　　“好发现，你简直是天才，当赏!但对外别说我认识你，谢谢。”陈行健白了何美云一眼，掏出纸巾擦着嘴边的豆浆。
　　“你就说，值不值一顿饭吧。”何美云一脸得意地仰着头。
　　“值值值，太值了，你是这个。”陈行健竖起了右手大拇指。
　　“嘿嘿嘿。”何美云脸突然朝向周景天，“天少，今天中午放学要回市区吗？”
　　周景天慢慢咽下嘴里的炒面，淡淡地说道：“回的，今天出太阳了，暖和一些了。”
　　“怎么，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何美云继续发出鹅叫声。
　　周景天没有回话，默默挺了挺胸膛。
　　“那你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还是直接跑路。”陈行健边快速炫着炒粉，边问道。
　　林清言此时正悄悄望着周景天。
　　“嗯，吃完再回。我妈没空管我午饭。”周景天仍然没有抬头，斯文地吃着炒面。
　　“你这左脸，还肿着呢。你妈要是知道你在学校打架，不得打断你腿？”陈行健邪恶地笑着。
　　林清言一脸心疼地盯着周景天，忍不住问道：“脸还疼吗？”
　　自从那天晚上被周景天拥入了怀中，林清言内心便对他产生了不知名的情愫。信任感和安全感都急剧上升。
　　在林清言面前，周景天内心虽然一直小鹿乱撞，表面却一如既往冷淡，生怕别人看出端倪。
　　几秒后，周景天终于缓慢抬起了头，微笑着回复林清言：“早就不疼了，放心趴~”
　　“只要我不承认，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打过架。”周景天补充道。
　　“你就不怕彭建春或者谁去找班主任告状？”陈行健继续问道。
　　“嗐，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给他们再加十个胆子都没用。”周景天平静地说道。
　　“你倒是惯会观察人心。”陈行健调侃道。
　　“所以才累。”周景天突然伤感地低下了头，“人性本恶。”
　　“不是人性本善吗？”何美云一脸疑惑，“听起来怪悲伤的，小天天，别这么丧。”
　　周景天沉思了一会，组织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利己主义，虽然这样做自己会开心些。”
　　“自己开心些，不好吗？”何美云追问道。
　　“挺好的，单纯是我自己不喜欢这样。”周景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习惯了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总是寻自己过错。而且老是怕别人不开心，最后为了迁就别人，导致自己不开心。想改，却改不掉。”
　　“嗐，小天天，放轻松啦。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一点的。”何美云说道，“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们说。说不出口的话，就揍行健一顿，发泄发泄。”
　　“受伤的总是我吗？”陈行健搭着话，一脸委屈。
　　周景天不再说话，背靠着椅子，看着碗里剩的几口炒面出神。
　　林清言见状，便转移话题：“对了，周景天，你妹妹也在市区上学吗？”
　　“没呢，在村里。我爷爷奶奶管着她呢。”周景天双手抱拳撑在餐桌上。
　　“爷爷奶奶能管得住吗？”林清言继续问道，还时不时用手撩着刘海。
　　“家里没人管得住她。她只听我的话，所以每个周末我都打电话回去，让她安分些。”周景天平静地回复道，还时不时偷看一眼林清言。
　　“符合你凶神恶煞的形象。”林清言嘻嘻嘻地笑着。
　　“村口第一大恶人。”周景天回复道。
　　“那有空给几张你的大头贴给我，我贴宿舍门口镇邪。”林清言笑得停不下来。
　　“可以是可以，但要收费。”周景天终于再次露出笑容。
　　“怎么收费，五块一张？”林清言一脸疑惑。
　　“两百一张。”周景天嘻嘻嘻地笑着，右手比出2。
　　“这么贵，奸商。”林清言白了周景天一眼。
　　“这是官方价，你要的话，可以打折。”周景天继续笑着。
　　“多少？”林清言问道。
　　“那就，两毛一张，附带本人签名。”周景天一本正经说道。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林清言假装生气。
　　“喂喂喂，我说，你俩是在打情骂俏吗？”何美云一脸坏笑，“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我俩是多余的，吃个早餐还得吃狗粮。要不我俩先走吧，美云。”陈行健一脸无奈。
　　“别胡说，我俩啥事没有......”林清言赶紧拉住何美云的手，解释道。
　　周景天不再言语，眼神一直盯着林清言慌张的小表情，真是可爱至极~
　　...... ......
　　早上七点半，四人卡点来到教室，各自回到自己座位，开始早读。
　　“诶，美云。”周景天突然回过头看向何美云。
　　“小天天，怎么了。”何美云向前探着身子问道。
　　“那个，明天林清言生日，她有没有说要怎么过？”周景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双手搭在黄色椅背上，细声问道。
　　“没有诶。”何美云思考了一会，“不过，她说明天让我和蔡静，陪她出去逛街。”
　　“嗯哼。”周景天停顿了一下，“那你们，打算送什么生日礼物？”
　　“没想好，明天出去逛街再想吧。”何美云继续说道，“你要送什么？”
　　“我也没想好。”周景天一脸茫然，“我明天晚上会带个蛋糕回学校，你们别买了喔。”
　　“嗯，行。不过你别买巧克力的哦，她不爱吃。”何美云提醒道。
　　“嗯，我晓得。”周景天说完，便把头转了回来。
　　...... ......
　　叮铃铃叮铃铃~十一点四十分，中午放学铃声响起。
　　自从国庆节收假回来之后，每周六早上补课，补的都是理科科目。今天补的是数学和化学课，再加上周景天昨晚没睡够，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听到下课铃声，便毫不犹豫地趴在了课桌上。
　　“嘿，小天天，小天天......”张华不停摇动着周景天的手臂，“起床了，天黑咯。”
　　周景天缓缓抬起头，手臂已经被压得发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钟：十二点十五分。
　　“你昨晚去哪儿偷鸡摸狗了啊，喊了半天没反应。”张华呵呵呵地笑着，手用力快速地挥了挥周景天的头发。
　　周景天转头望向自己左后边，发现旁边好几双眼睛。张华、陈行健、蔡静、何美云正弯着腰盯着他，像极了在动物园看小动物。
　　林清言则是笔直站在几人背后，捂住嘴偷笑着。
　　“嗯。昨晚半夜太饿了，爬围墙出去偷了只鸡，给它生嚼了，血渍哗啦的，可香了......”周景天边说边缓缓起身，双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脸。
　　“还是你胃口好，什么牛鬼蛇神都吃得下，还不胖，慕了。”张华哈哈哈大笑着。
　　“你吃得少？你胖了？身上的排骨比我还夸张。”周景天起床气还没消，用力拍了张华屁股一巴掌，并白了一眼。
　　“喜欢吗？”张华笑得停不下来。
　　“你俩敢不敢边走边聊，我快饿死了。”蔡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走吧，吃食堂吧。今天人少，随便窜几个窗口打菜。”张华说完，便招手让众人走出教室。
　　很快，六人组便走在了前往食堂的主干道上。虽然今日出了些太阳，可阵阵阴风吹来，还是刺骨难耐。
　　张华、陈行健和蔡静依然风风火火走在前面，似乎凛冽的寒风对他们无甚影响。周景天、林清言、何美云则是跟在身后，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微微蜷缩着身体。
　　周景天看着瑟瑟发抖的林清言，皱了皱眉头问道：“林清言，你今天怎么穿这么薄的外套。”
　　林清言穿的是件不带帽的休闲外套，白色中掺杂着蓝绿色条纹，内里是一层黑色的网。
　　“早上起来在阳台洗漱的时候，看到太阳了，以为不冷。”林清言看向周景天回答道。
　　周景天摘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用力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便戴在了林清言头上，还不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你多少有些膨胀了，小林同学。”周景天宠溺地笑着。
　　林清言停下脚步，看向周景天：“你这外套有连帽，为啥还戴了个鸭舌帽？”
　　周景天走到林清言身后，伸手将她的马尾辫轻轻拿出到鸭舌帽调节带外侧。
　　“我这连帽太丑了，本来人就丑，带不了一点。”周景天日常自黑。
　　“我说，两位，突然停下来，是在做什么羞羞的事儿吗？”何美云回头白了一眼周景天。
　　周景天和林清言赶紧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跟上何美云的步伐。
　　“让你猜对了，刚刚我突然‘屎’出望外，没忍住，拉了坨粑粑。我属狗，理解下。”周景天看着何美云假笑道。
　　林清言站在两人中间，捂着嘴嘻嘻嘻地笑着。
　　“小天天肠胃还挺好，没吃就拉。你像点话吧，快吃饭了说这个。”何美云一脸嫌弃。
　　“还有更恶心的，想听吗？”周景天一脸坏笑。
　　何美云没有回应周景天，而是双手拉着林清言的左手手臂对她说道：“清言，离这个恶心的家伙远点，小心被同化了。”
　　“别怕，我帮你锤他。”林清言笑着说道，便伸出右手假意要打周景天。
　　周景天见状，没有躲闪，而是马上转身朝向二人，鞠躬作揖：“二位公主大人，是我僭越了，饶我一条狗命吧。”
　　周景天螃蟹步走着，言语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求求了，在线等，很急。不行的话我一会再求一遍~”
　　“要不，看在他作恶不多的份上，饶他一命？”林清言看向何美云，笑着说道。
　　“行吧行吧，清言发话了，平身吧狗东西。”何美云一脸傲娇。
　　“嗻~奴才谢二位主子不杀之恩~”周景天学着太监说话。
　　闻言，林清言和何美云没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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