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织村怪谈【民俗】

作者:弥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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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身·疗伤


      沈将安不断后退,血色的人形步步紧逼。
      他的腿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桌面上的东西被他一撞哗啦作响。
      沈将安回过头,看到桌面上的刀具,他顺手摸起一把最大的挡在身前。
      ——这把刀看上去被血污糊住并不很锋利,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沈将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闭上眼睛照着眼前的东西劈砍。
      刀劈砍在那东西身上,那东西嘴里发出“呼呼”的叫声。
      沈将安手里劈砍的动作不敢停,直到几下都劈空了他才敢睁开眼睛。

      那东西胸前被他劈得跟肉馅一样稀烂,整个胸骨凹下去,半条腿断在地上,怪物倒在地上费力地用手摸索。

      沈将安瞪大眼睛退到房屋角落。

      咔哒——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形从门缝里钻进来。
      沈将安心里一惊,拿刀对准他们。
      那两个“血人”飞速把门抵上,伸出手去把锁扣上。

      沈将安定睛一看,是乌乌和沈外生!

      他们两人浑身沾满黑红色的血污,血水把整个面容都遮住了。
      沈外生的一条胳膊被尸鬼抓伤,露出森森的白骨,吊在肩膀上耷拉着使不上力气,混在那群怪物里几乎都看不出分别。

      两人迅速后撤两步,下一刻不计其数的手臂通过栏杆缝隙伸进来。
      门外简直像一个爬满蚂蚁的蚁穴,死尸相互堆叠攀爬,几乎把甬道整个堵塞。

      “乌乌?生哥?你们怎么才来!”沈将安的话带着哭腔,丢下刀靠近两人。
      乌乌一把扯过沈将安把他拽到身后。
      砰——
      沈外生一脚踹倒反扑上来的红色尸鬼,拿起桌子上的长刀把它扎在地上,“路上被这些东西绊住了,还好你没有受伤!”
      沈将安低头看着乌乌握着他手腕的手,等到再抬头看向地上的尸鬼,才想起来来害怕。

      “刚才吓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沈将安惊恐地看向地上的东西。

      沈将安的话音刚落,地上的东西忽然缩成一团,像一滴水落在烧红的铁锅上一样,冒出一缕烟——不见了。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外。
      那些原本还在栏杆后张牙舞爪的东西在一瞬间也全部消失不见。

      哗啦哗啦。
      门外传来一阵铁链滑动的声音。
      ——是有人在开锁。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吱呀——
      木门再次被打开,一张面容可怖的脸出现在门缝处。
      红彤彤的眼廓里一双纯白色的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们。
      ——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尖锐的刀。

      空气沉寂片刻——

      “尽垩?你怎么在这里?”乌乌吃惊道。
      “……乌乌,你认识她?”
      沈将安听到乌乌的话松了口气。还以为又是什么鬼东西,要是熟人这就好办了。

      乌乌把人从门缝里拖进来,两人这才得以看清来人的全貌——
      这名被乌乌叫“尽垩”的女人上身穿了一件破布小衫,下身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灯笼裤,乱七八糟缠着挂着很多破布和细碎破玩意。
      仔细看来原来刚才的恐怖全都来自她那双没有黑瞳的眼睛,只要是填一个瞳仁,她就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让沈将安他们两个不禁怀疑,她这样真的能看见东西吗?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她的肤色比络织村许多村民更白,毫无血色的苍白,这样的脸上再有纯白的眼睛被通红的眼眶圈着,乍一看非常吓人。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商尽垩,村里最精益求精的工匠。”
      乌乌给这人的评价很高,但是这位“工匠大师”似乎并不领情,瞪着好像要滴血的眼眶一脸幽怨。
      “我怎么在这里?我在这里忙得好好的,你们这边传出这么大动响,害得我叶脉都刻断了!”商尽垩挥舞着手里的刻刀,“我倒是还要问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呢!”

      “我们不小心从陷阱里掉下来了。”乌乌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件事我们不想让村长担心,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
      商尽垩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没有青眼,但如果她有青眼的话这肯定是个标准的白眼。
      乌乌一把把人拉过去,跟她耳语了一番。
      商尽垩顿时瞳孔猛颤,如果能分出她的瞳孔的话。

      商尽垩把刻刀插进腰带来,她的腰带随意插满各种形状的刀具。
      转过头她就换上了一张夸张的笑脸,整个眼睛笑到眯起来,几乎看不到一丝白眼珠,“原来是客人啊!商某失敬失敬!让村长担心多不好!我也理解!趁现在我带客人赶紧出去吧!”
      沈外生他们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商尽垩随后打开木门殷勤地给他们带路。

      “乌乌,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沈将安暗戳戳问道。
      乌乌神秘一笑,“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了她你们的身份。”
      客人的身份在络织村有这么好使?
      这个人见到乌乌这个大祭司都不给面子,听到他们是客人就这么客气了?

      -

      这陷阱底下的路还挺曲折,要是没人带路找到出去的路还真不容易。
      从台阶上爬上来,清晨的光辉笼罩在身上。
      阳光笼罩身体的一瞬间,衣衫上的血渍不见了,身上被撕咬的伤口也全都不见了,好像刚刚经历的都是一场梦境一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商尽垩站在台阶底下的阴影处依依不舍地拜别他们。

      “刚才那些鬼是怎么回事?陷阱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沈外生依然对陷阱底下的东西很疑惑。
      “陷阱底下阴气重,可能一些山里的孤魂野鬼没处去,就都聚在那里躲着,它们空有怨气,只能在底下借着魇气对人下手,只要离开它们汇集的地方所有幻象就全都消失了。”
      乌乌一边带着两人找着掩体蹑手蹑脚地走,一边抽出空解释。

      “乌乌,你说刚才那个人是什么工匠?那那群鬼怎么一见到她就全都消失了?”
      相比于那些尸鬼,沈将安对商尽垩更好奇。
      “也许是因为她常年在底下待着,连孤魂野鬼也怕她吧。这个我也不清楚。”乌乌回答。

      看刚才那个人对乌乌的态度,她们应该确实不怎么熟,乌乌对她不清楚也正常。
      “她竟然会整天待在那种地方?”沈将安觉得不可思议。
      这络织村真是不缺怪人……不对!除了乌乌都是怪人!

      “商家的人负责村里祭器礼器的制作,就像辟忧灯,还有祭舞用的铃鼓。陷阱那里是取材的地方,只不过尽垩兴会神到就喜欢就地创作,所以在那里遇到她也不奇怪。”乌乌解释完,调转话头,“多亏了遇到她,不然咱们想出来还得费上一番功夫呢。”
      “嗯,这倒也是。”沈将安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要是没遇到商尽垩他们指不定还要跟那群怪物在地底下待多长时间。

      -

      也许是托了吴二乔命案的福,大早上街上空荡荡的,三个人这才能在沈将安腿脚不利索的情况下,趁这个空挡偷偷摸摸地回到乌乌的住所。

      “我自己来吧。”乌乌推拒道。
      “我帮你吧,你一只手也不方便。”沈外生说着已经把包扎的东西接过来。
      “一只手也不妨事,我经常自己包扎,早就很熟练了。”乌乌低头看着正给蹲在自己腿侧的沈外生。
      沈外生紧握了握手里的绷带,酝酿了三秒,抬起头,“就当我赔罪,行吗?”
      沈外生学着沈将安平常那样,眯起眼睛做出示弱的表情。
      他知道,每当沈将安做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多数女孩都不会拒绝他。

      但是沈外生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里都是凶恶的戾气,做出沈将安同款的表情,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难以拒绝,还会让人感觉到正在被威胁。
      沈将安看到沈外生的表情,犹豫再三要不要开口制止他。
      乌乌“扑哧”笑出声,“好,你帮我包扎吧。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我可是很怕疼的,给我包扎你得轻一点。”
      听到乌乌答应的爽快,沈外生暗自感叹不愧是沈将安最爱用的“武器”,这个表情女人果然拒绝不了。

      血污糊满乌乌苍白的手,在指缝间凝固成骇人的黑红色。
      护法的丝络勒进肉里,伤口深到骨头,顺着手掌一直延伸到手腕。
      乌乌的手腕上紫色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除了祭祀那晚留下的伤口,还有许多新旧交叠的刀伤。
      这些伤口就像是树木上的年轮,昭示着它的主人是怎么一年年活到现在的。
      “对不起,乌乌,那次……我不知道你手腕上有伤。”
      沈外生把头埋下去,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沈将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沈外生说的“赔罪”赔的是这个罪,他还以为还是夜里跑出去的事呢。
      “不知者不罪。”
      乌乌这句话很轻,好像刚说出口在空气中就散了。
      她好像不想继续留在这个话题上,想赶紧结束它,但是沈将安不想放过这个展示自己关心和体贴的机会。

      “乌乌,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沈将安看向乌乌手腕上新旧叠加的伤疤做出又吃惊又心疼的样子。
      “这些伤口是祭祀的时候给村民‘赐福’留下的。”
      乌乌的视线停留在自己手腕上,沈外生拿绷带缠上手腕,率先遮住了伤疤的位置。

      “‘赐福’就是要你割腕放血?他们逼你这么做的?”沈将安诧异。
      “祭司当然要负起做祭司的责任。”乌乌坦然,“不然我一个身无长物的外人怎么在村里立足呢?”
      沈将安一时错愕,“乌乌你不是村里的人?”
      乌乌想了想,“我是顺水漂流到络织村的弃婴。按说应该算是村里的‘外人’。”
      她说得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沈外生给乌乌缠绕绷带的手略一颤抖。
      “嘶——你轻一点!”乌乌咬住嘴唇。
      “啊?……哦。”沈外生放缓动作克制住颤抖。
      “……难怪你一直想离开这里。”沈将安好像忽然想明白什么。
      “不是这个原因。”乌乌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了扶脑袋,沉默了良久,才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因为,村里的人都喜欢撒谎。”

      “乌乌,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实在是太辛苦了。”沈将安轻轻揉了揉乌乌的头顶,“不过以后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我一定会帮你离开这里的。”
      沈将安把三分小心翼翼,三分情意绵绵,四分矢志不渝发挥到极致。
      这个角度,这个眉眼的姿态,这个精妙的眼神,他实践过很多次,每当自己用这副样子说出动人的情话,很少有女人能抵抗得住。
      而且他还在不断的实践里总结经验,力求一次比一次更完美。
      这次是这么多次以来他最满意的一次。

      “谢谢你,将安,你真是个好人。”

      “好了。”沈外生匆忙打好最后一个结,抹了把额角。
      护法的丝络又密又细,勒到手上把整个手臂刻上闪电状的伤痕。
      要想把伤口全部包扎起来就要连带着手掌,手臂,手指,都包起来……这是个精细活,沈外生就没干过这么精细的。

      乌乌笑着晃了晃沈外生包扎好的手臂,调侃道:“还以为你包扎的有多好,还不如我自己一只手包扎的呢。这么丑。”
      为了顾及到每一处伤口,很多地方不得不缠个两三遍,最终把乌乌的整条手臂缠得臃肿。

      “乌乌你居然嫌生哥包扎的不好?”沈将安夸张道,“比生哥包扎得更好的我还没见过几个呢,生哥对包扎伤口可有经验了。”

      沈外生从小就没少打架,回到沈家后打得就更多了,而且是师出有名的架。
      受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所谓“经验”,就是熟能生巧,他和乌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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