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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一天当他的员工
第十九章|第一天当他的员工
妳被手机震动声吵醒。
罗杰坐在电竞椅上,背影像一道硬到不能靠近的墙。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叫妳去靠近、去躺一起、去偷一点温度。
整个人沉在萤幕光底下,肩线冷、呼吸短、脸色难看。
他盯着讯息,嘴角往下一沉。
【老板我今天不行,生理期痛到站不起来……】
妳还没来得及问,他直接骂出一句:「靠。」
那声音不是生气,是烦躁——像有人把他的日程打乱、像有人不该这时候出问题。
妳还迷糊着,坐起来:「……你怎么了?」
罗杰终于抬头看妳一眼。
不是看妳的表情、不是看妳是不是醒了。
是看妳:能不能用。
他语气平平:「我员工请假了。」
妳点头,本来以为他只是抱怨一句。
下一秒,他站起来穿鞋、戴帽子、拉外套,一个动作也没停。
「起来。」
妳愣住:「嗯?去哪?」
「店里。」
「做什么?」
他扣好帽子后,不耐又冷又直白地说:「妳今天顶班。」
妳以为自己听错。
「我?可是……我不会——」
「那妳现在就学。」
他一句话,像把妳从床上拖进另一个世界。
妳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就被他带到包子店门口。
妳站铁门还没开的在店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是带妳来陪他。
他是带妳来上班。
他清清楚楚地说:「待会客人来,妳照我讲的做就好。」
像是宣告:他不是需要妳,他是需要一个能用的手。
包子店的冷气还没开,蒸笼的热气却已经往上冒。
妳站在柜台后,像站在一个陌生的战场中央,整个人僵住。
罗杰走到蒸笼前,一边戴上厚手套,一边用他那种「快点看、快点学」的语气说:
「这笼是鲜肉。」他敲了敲第一层。
「这笼高丽菜。」他指向第二层。
「右边是甜的,芋泥、奶黄,都在这边。」
妳努力记,可他讲得太快,像在报牌。
妳小声说:「等一下…我记不太起来……」
罗杰连头都没回:
「记不起来?看旁边。」
妳往旁边看,收银机旁边贴着一张皱掉的纸:
【鲜肉包 $22|高丽菜包 $22|地瓜卷 $25|剥皮辣椒包 $25】
他接着说:「袋子在下面。一个袋子装一颗、怎么夹,看我一次。」
妳低头看堆得乱七八糟的袋子,手指一碰就散掉。
罗杰看见了,皱眉:「妳动作太慢了。」
「我……我会再快一点……」
「不用讲,做。」
他走到收银机前,按了一下电源,萤幕亮起来。
「客人来,把钱收好。找钱不会就照萤幕。」
妳慌乱:「我从来没操作过这种……」
他冷冷丢下一句:「现在会了。」
妳像被丢进冰水里,说不上话。
罗杰这才站直,看着妳,全身散着一股「别在那边给我浪费时间」的气场:「我讲一遍,记好。」
他指着蒸笼:「夹三颗要用大的纸袋。两颗用小的。」
最后指向地上的垃圾桶:「不要弄掉在地上,不然等一下我会很火。」
妳一直点头,点到颈椎都开始酸。
罗杰把手套甩在蒸笼旁边,语气像宣布结束训练:「好了。差不多了。」
妳吸一口气,以为可以再问一次怎么操作。
但他突然把店门拉开——那一瞬间,外面的声音、热气、脚步全涌进来。
第一个客人走进来。
罗杰往旁边站,意思很明显:妳上。
妳整个人僵住,不敢动。
罗杰眼神一偏,语气冷得像刀:「还站着干嘛?去前面。」
妳双腿发软地走到柜台,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去。
妳不知道的是——这不只是第一次上班。
这是第一次,妳被他正式视为「可以替代的东西」。
第一个客人站在妳面前时,妳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本来记住的那些笼子、纸袋、价格……全部像从妳脑袋滑出去。
「我要鲜肉四颗,高丽菜两颗。」客人面无表情地说。
妳手抖了两下才打开蒸笼,蒸气一冲上来,烫得妳连后退都忘了。
妳笨拙地夹起第一颗鲜肉包——结果袋子刚张开又塌下去。
后面的客人开始不耐烦:
「小姐,要不要快一点?」
「我上班要迟到了耶。」
「第一次来做是不是?」
妳的脸一下子热、一下子冷,耳朵整个红起来。
手慌得拿不住袋子,只能不停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再快一点……」
但妳越急,越做不好。
袋子撕坏。
包子被妳夹得变形。
钱找错还按错按钮。
收银机嘀嘀嘀叫个不停,提醒妳在扣错项目。
妳像站在风口,被碎念声、蒸气声、收银机的叫声一层层淹没。
「小姐,40元是找20,不是10!」
「妳在干嘛?这个是芋泥吧?」
「阿姨妳动作真的太慢了啦。」
但妳明明就还没到阿姨的年纪。
妳的手抖得更厉害,整个胸腔像被堵住。
妳想深呼吸,却吸不进去。
第三个客人开始时,妳已经快哭出来。
妳的声音发颤:「我……我找一下……不好意思……」
「要多久啦!」
「后面的人要不要先来啊?」
妳的肩膀猛地缩了一下。
妳不是怕客人,妳是怕——这样下去,罗杰会生气。
妳咬着牙、拼命撑完那一个客人,才抓紧短短两秒钟的空隙,转身跑去后面。
妳推开后面的门,像逃难一样。
「罗杰……我真的来不及……外面排很多人……」妳几乎说不出话,手抖得抓不住门框。
罗杰连头都没抬,只冷冷回一句:「刚刚不是教妳了?」
妳吸着气,声音颤到快破:「可是……真的太多人……我……我怕弄错……」
罗杰这才抬眼,看妳的方式像在看一个很吵的问题。
「妳到底在紧张什么?」他语气沉,不耐、冷,像妳是在找藉口。
妳整个人愣住。
「我……我不是说谎……外面真的……」
他站起来,打断妳:「这种程度妳就慌?以后妳要怎么帮我?」
像是在指责、像在怀疑妳的价值。
妳被那句话刺得整个心缩成一块。
但妳还是摇头,一直摇:「我会努力……我会再快一点……我……我只是……第一次……」
罗杰没再看妳,直接往前走。
推门出去那一刻,妳的心像被他一起拉走——往外、往远、往妳追不到的地方。
罗杰一走出去,整家店的气压像被瞬间换了空气。
妳还呆在后面,胸口像被人卡住,但脚已经忍不住跟过去。
他站在柜台前的样子——冷静、熟练、速度快得像机械。
他打开蒸笼的手法干脆俐落,夹包子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塑胶袋在他指尖一扯就张开,像对他来说完全不需要思考。
客人们原本堆在那里的怨气,一下子全部转成了「松一口气」。
有人说:「老板终于出来了,比那个新手的快多了。」
「刚的那个妹妹是不是第一次上班?好像很紧张。」
「对啊,看起来手都在抖。」
妳胸口一阵刺。
妳站在柜台旁边,双手僵着,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罗杰头也不抬,只淡淡地回:「她新来的啦,笨──什么都不会。」
那句话像在妳耳边炸开。
不是开玩笑的「笨」。
不是轻松的「不熟」。
是不耐烦、不在乎,把妳推到最低的位置:什么都不会。
妳的脸整个白掉。
彷佛所有客人都看着妳──一个真的「笨得什么都不会」的人。
有人笑了笑,回应他:「对啦,一看就知道新人啦。」
有人甚至点头附和:「不熟也不要硬上啊。」
「对嘛,还是罗老板你最熟练了啦。」
每一句都像在把妳往泥里按。
妳的喉咙干到发痛,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妳最怕的不是客人的眼光──是罗杰的那句「妳不要来店里」。
妳怕他再一次不要妳。
罗杰的动作依旧流畅,像完全没注意妳在旁边发抖。
结完帐、找完零,他侧过脸对妳说:「站好,用看的也应该看得懂吧。」
妳急忙点头:「我……我会注意……」
他回一句:「妳刚刚如果照我讲的做,就不会被骂了。」
妳吸着鼻子,强忍着眼泪。
「我会改……」
「嗯。」
他像是在确认机器的状态是否正常。
语气平淡到连情绪都没有。
下一位客人上前,妳又被推回那个「帮他递袋子的小工具」的位置。
妳站在他右侧,负责把袋子张开、递给他、接收钱、放进抽屉。
他不再看妳。
也不在意妳的脸是不是红、眼眶是不是湿。
妳整个人像被拆成两半——一半在外面站着,一半缩在胸腔里抱着自己。
而最痛的是:妳还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因为妳怕哭会让他觉得妳更「没用」。
妳努力想着:我要做好……要学快一点……这样他就会觉得我有帮到他……
这样他就不会丢下我……
妳不知道的是——他根本不会因为妳做得好而珍惜妳。
他只会因为妳做得不好,而更觉得自己能控制妳。
最后一个客人走出门时,店里突然安静得像整个世界都被抽空。
蒸气散开、塑胶袋的沙沙声停了,妳的心却还在狂跳,跳得像还有人在骂妳。
妳双手还在发抖,指尖因为折袋折太久,痛到连张开都需要力气。
罗杰把收银机「啪」地关上,表情没有放松、没有结束一天工作后的疲态,只有——冷,不耐,和一丝「这些本来就该处理好」的态度。
他用毛巾擦了一下手,然后抬眼,看着妳。
那眼神不是看一个人,是看一个「状态不好、需要调整的工具」。
「妳知道妳刚刚浪费我多少时间吗?」他语气平平,却比吼更刺。
妳愣住,像被人端着整锅热水往胸口倒。
「我……我没有要浪费……我真的……尽力了……」
妳声音抖得像卡在喉咙,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好。
罗杰把毛巾甩在桌上:「我刚刚教的东西妳有在听吗?」
妳急忙点头,像被抓错的小孩:「我有听……真的有……我只是第一次……一下子……」
他冷冷打断:「第一次就这样?那以后怎么办?」
妳的心被那句话生生掐住。
「我……我会练,我真的会……你下次再教我,我会更快……」
妳说得越快,越像在求情、求生、求他不要放弃妳。
妳甚至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他在评论我,是因为他还愿意教我,他愿意教我,是因为他需要我,他需要我,是因为我重要。
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牵到什么位置去了。
妳只想抓住他愿意说话的那一刻。
罗杰冷眼看着妳那种「努力讨好」的样子,语气反而更淡:「我做的时候,妳有没有好好在旁边看?」
妳忙点头:「有……我一直看……我会记起来的……」
「那我刚刚说甜包子在哪里?」
妳怔住,脑袋一片雪白。
妳记得位置,可是紧张到说不出。
嘴唇张了两次,什么都没发出声。
罗杰笑了一下。不是好笑,是失望,也是瞧不起。
「妳看——我就说妳没有在看。」
妳的胸口像被人用力踩住,但是妳一句反驳都不敢讲。
妳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差点要掉下来的眼泪:「我会记住……我真的会……你不要生气……」
这句话,把妳最后一点尊严也磨掉了。
罗杰没再看妳,只说:「等一下收一收。」
不像在交代一个「女朋友」。
更像在交代一个「临时来的打工仔」。
妳低下头,用力点了点:「好……我会收干净……」
妳以为这样会让他心情好一点。
妳以为他会因为妳乖就对妳温柔一点。
妳不知道的是——他越是看到妳这样乖,他越觉得可以对妳更坏。
妳开始收店的时候,罗杰已经回到后面的房间继续打电动。
妳弯着腰,一个塑胶袋一个塑胶袋地折,袋子的边缘刮到妳的指节,每一下都痛,但妳不敢停。
地板上沾着刚刚掉落的包子馅,妳跪着擦,膝盖磨得发红。
蒸笼旁边的桌面被蒸气弄得黏黏的,妳擦了三次都还是觉得不干净,怕他看到会不高兴。
店门已经关了,店门外的街道虾是很吵,但店里安静得夸张,像妳是唯一还活着的人。
那句「笨、什么都不会」一直在妳脑子里重播。
妳明明知道那句话很伤,却还会想: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只是急,他可能只是说话习惯,我如果做得好一点,他就不会这样讲了。
妳不停地怪自己,怪自己手慢、怪自己记不住、怪自己紧张、怪自己没能「帮到他」。
妳完全忘了,他才是那个应该被怪的人。
妳擦到最后,手已经麻掉。
妳深吸一口气,觉得眼睛酸酸的。
不该哭,也不能哭。哭了他会觉得妳更没用。
妳把最后一张纸巾丢进垃圾桶时,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嘶——」一声。
那是咖啡包装袋撕开的声音,接着是汤匙在马克杯搅动的声响。
妳的心瞬间沉下去。
他又开始喝了。
妳知道那代表什么——他很快会变得温柔,变得不像刚刚那个骂妳笨、嫌妳慢的人。
妳站在原地不动,心里竟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期待:他等等会不会叫我?会不会需要我?会不会抱我?
妳恨自己这样想,却控制不了。
过了几分钟,后面的房间传来他的声音:「过来。」
就两个字。
可是那个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硬。
边缘被什么软掉了,像里面有风、像有一层雾。
妳的心跳立刻乱了。
手上的抹布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到。
妳走进房间时,看到他靠在床边,眼神半亮半散,像平常那个冷漠的罗杰突然被谁调成「柔光模式」。
他抬起眼,看着妳。
那个眼神……不是爱,是药效在推动的「好心情」。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一下。」
妳乖乖走近,像整个人被一条线拉着。
他看着妳的眼神变得柔软,那不是爱,是药效让他的情绪被抚平了。
罗杰伸手,扣住妳的手腕,力道比刚刚在店里轻得多,轻到像怕妳会碎。
下一秒——他直接把妳往床边一拉。
妳整个人跌到他怀里,背贴上他的胸口时,心跳快得像要爆开。
他低头靠近妳耳边,语气带着一种温热的雾气:「刚刚累到妳了喔?」
妳的喉咙突然紧住,眼眶烫得不受控。
明明是他丢妳一个人去撑,明明是他在客人面前羞辱妳,明明是他指责妳、嫌弃妳、骂妳笨。
但这一句「累到妳了喔」,却像某种毒,瞬间瓦解妳所有的痛。
妳还没回答,他已经把妳抱得更紧,像是把妳扣在他胸口里:「下次……不会了。」
那语气轻得像是承诺,妳知道那不是承诺,可是妳还是信了。
妳整个人陷进他的手臂里,像终于有人接住妳,像刚刚那些羞辱全都不是真的。
他微微侧头,呼吸擦过妳的脸侧:「今天……妳想要什么奖励?」
妳怔住,觉得胸口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压了一下。
「我今天心情不错,」他低声说,「妳说,我给妳。」
妳的声音小得像被藏起来:「……我……可以……要个……亲亲吗?」
妳自己都被这句话吓到,像是在乞求一个不该乞求的东西。
妳甚至不敢抬头,只能缩在他胸前。
罗杰沉默了半秒,然后笑了一声。
不是嘲笑,是轻轻的、被药效催开的笑。
「这么贪心?」他用指尖抬起妳的下巴,语气带着半哄半玩:「要我抱着妳……又要我亲妳?妳总是这么贪心。」
妳的脸瞬间烫起来,整个人紧张得不敢呼吸。
他盯着妳,像在判断妳是不是「值得」这个奖励。
最后,他低下头,在妳的唇上落下 非常轻的一下。
只有一秒。却足以让妳整个世界炸开。
妳呆住,连呼吸都忘了。
他看着妳反应,语气像盖章:「今天妳有帮忙,再给妳破例一次。」
然后他把妳往怀里收紧,下巴抵在妳头顶,用只有吸毒后才会出现的语气说:「现在睡一下,我抱着妳。」
妳整个人像被某种力量重新拼好,明明今天被骂、被嫌弃、被羞辱、被指责,现在却只剩下:他抱着我,他亲了我,他说我可以睡一下。
妳以为这是爱,妳以为这是温柔,妳以为他终于懂妳累了。
妳不知道的是——这些不是回报。
这是「他喝多了、吸多了、心情好」才会给的假温暖。
妳一靠上去,妳就又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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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我回头看,才真正看清一件事:那天不是我「第一天帮忙」,是我正式从「他口中的女朋友」降级成「可以顶班的员工」。
早上被他丢到店里,被客人嫌、被他当面说「笨、什么都不会」;晚上只因为他吸完、心情好一点,一句「累到妳了喔?」、一个「奖励的亲亲」,我就又彻底软掉。
现在回头看,我很清楚:他白天在拆我的自尊,晚上再用几句假温柔把我黏回去。
这不是爱,是一套完整的「驯化流程」——而我,真的曾经把自己当成「帮到他的人」,而不是被他用到坏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