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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进度十九
“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姜识初站在主任办公桌前。
主任拿出资料,笑着让姜识初先坐,给他倒了杯水,“看看这个!”
姜识初坐下,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数学竞赛?”
“对!”主任坐在办公椅上,手里端着个玻璃保温杯,嘬着杯里刚泡好的茶叶,“怎么样,总共有三个名额,你的实力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姜识初将资料推过去,“主任......对不起......”
保温杯被大力放在桌上,主任睁着眼,不敢置信的问,“小初啊,你是不是没看清?”他将资料翻开,把着重加粗的地方指给姜识初看,“你看啊,只要我们进了国赛是可以报送的,还有啊,这里,这里,进了前三都有奖金的,小初你......”
“主任,对不起,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您给其他同学吧......”姜识初垂头,打断了主任的话。
时间太长,他耗不起。
姜识初朝主任鞠了一躬,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下午的课他没上,姜识初按照之前姜建国提过的地址,坐车到了凌安市。
姜识初站在他的小区门前,握紧了口袋里的身份证,跟在进出小区的人身后穿过闸门。
他回想着单元号,走近了靠外的单元楼里,电梯缓慢地上行,姜识初对着镜面理了理坐长途汽车而压乱的头发,他扯直衣摆,在电梯闭合前走了出去。
姜识初按响门铃,金属按钮上残留着他指腹上的汗液,姜识初抬手想要抹干,可手指打滑,留下了更多的汗液。
一滴汗从额角滴落,再次将擦干的手抬起时,面前的房门从里打开,一位抱着婴儿的女人朝门外看了眼,一眼就认出了姜识初,她的眉毛蹙起,眼底的厌恶展露无遗。
她朝门内喊了声,抱着孩子离开。
姜识初抿着唇,脊背微弯。
“你来干什么?”从门内走出来的男人见到姜识初,抬手就想驱赶,“你阿姨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好,快走吧。”
“爸......”姜识初抬起的手被男人挡开。
“小初啊,你也别怪我,要不是当初你妈出轨,还会这样吗?早就跟你说了,别来找我了......快回去吧......”姜建国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姜识初被推的一个趔趄,他扶着墙壁站稳,手指死死的攥紧,“......奶奶生病了,可以借我点钱吗?”
里面,女人开始厉声催促,姜建国回头应了声,压低声音,不耐烦的说,“要多少?”
“......三万。”
“三万?!这么多!老子没钱,你快走吧,等下你阿姨生气了。”姜建国瞪大眼睛,冲姜识初叫嚷,拉着把手关门。
姜识初急忙伸手挡住,“一万行吗?我很快就还给你......”
他的声音近乎哽咽,怕失去这个唯一可以借到钱的机会,他快速的说,“奶奶生病了,很严重,真的,要几万,我钱不够,我很快就还的,真的,借我点行吗?爸......就一点......求你了......”
姜建国似是被姜识初最后那句话动容到了,他重新打开门,“我也没钱,你弟弟他刚出生,花钱的地方多着,这样,我先给你两百行吗?”
他拿过柜台上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一百,瞥见姜识初缓缓松开的手,他将那两张一百往地上一扔,用力的关上铁门。
姜识初站在那里,看着逃也似的被关上的大门,他低头笑了笑,可喉咙发干,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咽下从喉间涌上来的恶心感,垂眼看着脚边的两百块钱。
他蹲下身子,被大门挤压的手上,压痕霎时红肿起来,发颤的手捡不起来紧贴在地面上的现金。
姜识初换了只手,捡起来,折好,放进口袋里。
——
南城一中,这是姜识初逃课的第三个星期。
他娴熟的绕过教师巡逻,躲过摄像头,翻过学校的矮墙,循着前几天看到的那个高薪工作的地址。
他站在长青路,推开了会所的大门。
经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利落流畅的眉骨,下颌的弧度收的干脆,皮相却又精致,白皙的皮肤上,眼下的那颗红痣突兀又理所当然,当他微微侧首时,那抹红便闯入视线,将他身上的疏离刺破了一个小口。
“成年了吗?”
经理坐在,少年站着。
左右的两面玻璃中间,全身只剩一件衣物的少年如同商品,被前后展示着
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姜识初答,“......成年了。”
姜识初的谎言蠢得一下子就被识破。
经理那双精明的眼睛不加掩饰的打量着他,手里的评估表被重新放下,他对姜识初说,“你愿意接受?”
“接受什么?”姜识初抬起头,看见了那人惋惜的眼神。
“不只是卖酒,现在懂了吗?”经理的手抬起,指尖叠放在一起,他按开房间的自动开关,“现在可以穿上你的衣服离开了......”
他又看了看姜识初的脸,意有所指的望向地上陈旧的衣物,提议道,“不过......如果你想清楚了,也可以来找我......”
姜识初的手脚像是被冻僵了般,钉在原地,在身后沉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时,他慌忙捡起地上的衣服,快速套在身上。
他走出会所,脑海里还在消化着经理话里的意思,他看着手里的招牌信息,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姜识初坐在路边,夏日里的大雨总是来的猛烈,漆黑的夜晚里,爆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姜识初的身上,洗得将近透明的白色衬衫被雨淋的紧贴在身上。
街道上的人匆忙地躲避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姜识初坐在那里,手里拿的又是那份招聘信息,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手,却擦不净。
原来,雨落在身上,没有遮挡......会这么痛......
“小朋友,坐着干嘛呢?”穿着花衬衣的男人撑着一柄黑伞罩在姜识初头上。
姜识初愣愣地抬起头,手里被淋的报废的纸被雨水冲走。
——
“擦擦吧?”男人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姜识初。
“谢谢......”姜识初接过,擦头发的动作缓慢,还没从自己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离开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宸哥,他是谁?”调酒师伏在吧台上,看着被自家老板来回来的少年,“你从哪里捡来个小漂亮?”
“长青会所门口......”宁宸跟着他一起趴在那里,撑着脑袋看姜识初。
“......谢谢,我先走了。”姜识初被他们盯着不自在,毛巾被他叠好放在台面上。
“诶——小孩,缺钱了?”宁宸喊住姜识初。
姜识初的背影停顿了瞬,宁宸继续说,“来我这唱歌,一场一千,要不要?”
调酒师震惊的看着自己老板,控诉着,“为什么我一个月才4千!”
宁宸看着姜识初停下来的身影,抬手挑起调酒师的下巴,“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
姜识初回头,“为什么?”
宁宸直起身,像是透过姜识初看谁,他回答,“因为......我乐意......”
姜识初抿着唇,衣角被他的指尖掐出了个小洞,“我不卖......”
宁宸被姜识初直白的话逗笑,他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我说了让你卖了吗?”
姜识初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低声说,“我不会唱歌......”
“说什么呢?没听清,过来点。”宁宸合拢扇柄,在台面敲了敲。
姜识初依言走近,又说了遍。
“这有什么,我教你......好了,快收起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宁宸轻敲姜识初的发顶,朝刚才的调酒师挥了挥手,“小恩,先带他去换个衣服,别感冒了传染给我了。”说完,他夸张的掩着鼻子,穿着他那大开的花衬衫,重新混迹到人群中。
“走吧,对了你叫什么?”小恩擦了擦手,带着姜识初上楼。
“姜识初......”
“还挺好听,你叫我小恩就好,大家都这么叫。”小恩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门,“衣服在最上面的那个柜子里,都是干净的。”
“好,谢谢你......”姜识初拿过衣服。
“客气什么,要谢还得谢宸哥。”小恩站在隔间外等姜识初,“你猜宸哥多大了......”
姜识初随口报了个大概的数字。
“错!三十多了!没想到吧。”小恩对着反光的墙面抚上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宸哥怎么保养的,看着跟二十出头一样。”
“我好了。”姜识初推门出来。
站在门外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恩被他吓了一跳,“走走走......”
姜识初穿过人群,看见卡座里的场景时,他垂下眼,停在原地片刻后,还是走到了被环绕着的宁宸身边,“宸哥,我走了,衣服明天还给你。”
宁宸倚在沙发上,半靠在一位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身上,听到姜识初对自己的称呼后,笑着喝了口手里的酒,随意的朝姜识初摆手,“快走吧,明天九点来。”
“新来的?”宁宸身侧的男人盯着姜识初的背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宁宸放下酒杯,擦了擦指腹沾染上的酒渍,他抬手隔开男人的视线,将他的脸摆正朝向自己,“就一唱歌的,怎么,宋哥看上了?”
他的手往下,隔着面料一寸寸的往下,抚摸着男人的胸膛,带着红意的脸颊贴了上去,轻舔着男人的耳垂,“嫌弃我了?”
男人被勾的瞬间忘了姜识初,他搭在宁宸腰间的手往下,揉捏着,“怎么会?今晚等我?”
——
“小初回来了?”姜奶奶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动静连忙起身。
“奶奶。”姜识初放好东西,扶着老人重新坐下,“药吃了吗?”
他看了看塑料袋里的药盒,“按时吃了吗?”
“吃了,吃了,小初啊......”姜奶奶搭上姜识初的手背,帮他顺着凌乱的头发,“淋雨了?”
“嗯.....”姜识初坐在老人旁边,对比着剩余的药量。
“这衣服是?”姜奶奶捏着姜识初身上短袖的袖口,轻声问着。
“......朋友家换的,明天还要还回去。”姜识初俯身,手肘撑在膝头,在手机上询问着医生关于药物的副作用。
他拿过一盒药片,侧头问着,“奶奶,吃完这个会不舒服吗?”
姜识初的神情专注,没有发现老人眼里的自责和犹豫。
“小初,奶奶没事......我们好好上学好不好?今天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老逃课,还有那个什么比赛也不肯参加了,我们......”
“奶奶......”姜识初把药片一叠叠的转好,锋利的药片边缘,在他的指腹划开了道小口。
他将手收起来,指甲刮着那道伤口,他又扬起了笑脸,依旧是那副轻松表情,“奶奶......没事的,是我不想参加。”
把老人哄回房间后,姜识初站在阳台站了一夜,口袋里新买的烟盒早就空了,短时间内,他抽烟的技术堪称熟练。
天亮了,他站在这,隔着玻璃,楼下的黑铁门一张一合,晨起出门的人们便像是被什么吸进去,又吐出来。远处阳台上晾晒的花色床单,被风吹得鼓起又塌下,一起一伏。穿着校服的少年追逐着,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欢声交谈。
这些,都与他隔着一层。
玻璃有点凉,手放上去时,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被一点点的抽离。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这玻璃太干净了,干净的手伸过去时感受不到阻挡,像虚空,正朝着他敞开一道窄门,邀请一般,好像只要他跨过去,世界就会就此停滞。
楼下的一切忽然静了音,一点点模糊在他视线里,唯一可以看清的便是这扇窗。
随即,一阵酸胀从膝盖骨缝里钻上来,站久了,那点痛楚将他从那片干净的虚空里拉了回来,他眨了眨眼,声音又回来了。
“哐当”黑铁门又响了下,一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慢慢的挪动着不便的腿脚,他看着,直到铁门再次合上。
“嗡嗡”
姜识初低头,看了眼手机里时隔大半个月,姜建国良心发现发来的问候和五千的转账,他收下钱,没有理会上面的消息,将人拉黑后,奶奶的房间发出动静,姜识初的脚终于抬了起来,他转身回了房间。
窗台上的灰,在晨间的光里静静浮沉,老化的窗花上留下了个模糊的手印,是有温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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