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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东海诛邪
磨了他一早上,顾寒衣终于认命,起身坐好,林怀恩雀跃地从食盒里取出汤碗,掌心召来一小簇火苗加热。
看着这小把戏,“跟你戴师姐学的?”
林怀恩粲然,“什么也瞒不过师尊。”
“跟着她倒不错,戴若梅率性豁达,有几分侠气,必定不会让你再受欺负。”顾寒衣端起汤,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汤汁清爽可口、鲜甜异常,菇中蕴含的灵力顺着喉道下滑,一路滋润灵体,令人神清气爽。
满足地闭了闭眼,胸口涌起一阵归家的安心感和被人关怀的暖意。
见他喝得开心,眸中熠熠生辉,这些天来体内凌乱的邪火,似被一道冰霜压制,心境平复如湖,忍不住道,“师尊,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违背您的教导,再不阳奉阴违,若有违背,定叫天雷轰顶……”
顾寒衣瞪了他一眼,“天雷轰顶,于修道人那叫历劫,你才多大点儿修为,还能有这造化?”
林怀恩笑了,“师尊骂得有力气了些,想是伤势好转了。下午还是找鹿师伯取药么?”
真是厚脸皮,挨骂都挨得这么开心。顾寒衣拿他没辙,闭了闭眼,“不用你管,你走吧,我再睡会儿。”面朝里躺下。
“哦,对了,”林怀恩正收拾碗筷,身后传来一句,“别再去祸害你鹿师伯的灵圃!”
林怀恩闷笑,“是,知道了。”
顾寒衣说不必管他,林怀恩哪里肯听,下了山就直奔鹿角岭找那几个狐朋狗友。
诸行是鹿南枝门下第七位弟子,前六位都下山历练去了,他就成了大师兄,带着一群师弟师妹在灵圃里拔草,远远见他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锄头一扔,围上前来。
顾寒衣只吃了点饵食,剩下的饭菜一动没动,林怀恩作个顺水人情,给他们分了。
几个少年少女吃得差点落泪,“怀恩师弟,你做饭太好吃了!”
“是啊,师弟,来做我的道侣吧,我给你种菜!”一位师兄张开双臂,故作深情道。
“滚。”倒是想得美!林怀恩盘腿坐下,“刚给师尊送完饭,服侍他睡下,过来拿伤药,鹿师伯在吗?”
诸行五指微动,运用五行,搬动灵药到手,“给你,师尊钓鱼去了。”
“哦。”一头鹿,钓鱼?林怀恩脑中幻化画面,忍俊不已,“师伯还有这爱好?”
一名叫水澹澹的师妹叹口气,“不是,最近不知从哪儿游来了条灵鲤,想要化蛟,来找师尊讨要圣灵丹,师尊不给,它就在山脚捣乱,毁了七八个村庄,死伤了不少人,师尊动了怒,找它算账。”
“贫道掐指一算,明天膳堂要吃全鱼宴。”一名师兄故作高深,掐指作势。
灵鲤?这东西大补啊!林怀恩跃跃欲试,“麻烦师兄留些新鲜鱼肉给我。”
“你要干嘛?”
水澹澹翻白眼,“还能干嘛,给顾师叔补身体呗。”
四面哀嚎,“林师弟,你要不要这么狗腿?”
“你这么孝顺,显得我们猪狗不如。”
“你确实不如猪狗,除了吃得比猪狗多。”
几个人斗着嘴,夕阳西下,树下凉风阵阵,林怀恩一边听他们说笑,一边望着远方仙峰缭绕的云雾,心境久违舒畅开怀。
用过晚膳,林怀恩没再烦人,帮顾寒衣换好药,收拾碗筷准备离去。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顾寒衣眉头紧蹙,思忖再三,终于补了一句,“你伸手过来。”
咦?林怀恩不明所以,伸手过去,一只皓如冰雪的手掌搭在他手心,霎时间,冰霜之气直透掌心,沿着奇经八脉在体内游走,他小腹抖动了一下,丹田内热气被压,冻得他神智清明。
顾寒衣睁眼,细细端详一番,林怀恩大概是真听了话,没再继续炼气,眉间红线下去了些,眼角也不再泛红,遂满意点头,“去吧,今晚炼半个时辰就停。”
林怀恩忍住握住他手的冲动,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闭上双眼,顾寒衣脑中浮现海市上的一幕幕。
花船摇曳,整座船只如同青玉雕成,漂浮在沉沦黑海上,龙头激起白浪朵朵,看似随意航行,实则身下灵器开道,自动避开海下暗礁和来往行船。
他手捏法决,身形隐于浪间,海雾茫茫,掩住一身凛冽冰霜,容启跟在他身边。
同阵营的修士们都拿着他的隐身灵符,避开结界,悄无声息地上了船。
内应在船头等他们,见了人,默不作声地在前方带路。
入得舱门,内中别有洞天,约有外观数十倍大。宴会上觥筹交错、八珍玉食,往来穿梭的婢女侍从,身覆轻纱,衣不蔽体。案桌以中心圆环辐射四周,圆环之上是一座高台,从穹顶落下一只金笼,关着三个装饰特异的少女。
她们神思还算清楚,悲切哀求声不绝,走过笼间的买家时不时伸手进去逗弄,毫不把她们当人。
顾寒衣前面的儒修怒上眉梢,低声道,“玩人丧德!”
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示意不要出声,孟森义站在他侧首,身形犹如鬼魅,穿入了人群之中。
玉人宫身法无双,闪现人潮之中,辨认过往人身上的灵气。
海上明月高悬,朗照乾坤,天海一色间,茫茫沧海横流,浩瀚无垠,孤舟沉浮其中,似一片柳叶。
寅时三刻,天地间寒意升至顶峰,他身周皑皑寒霜初现。
青衣教女修符明玉身形一晃,五指虚抓,配合他的寒灵之息,摇摆催化,使之弥散四周。
欢宴中宾客不觉,只有偶尔被打翻金杯,溢出玉液流淌桌下,渐渐结为了一层薄冰。
坐在主位的紫衣邪修赤眸微动,感应到灵压异变,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
孟森义朝他点点头,他已在五十多名邪修身上贴好了暗记——这花船早已引起浩然宗正心门人的注意,暗中派人查探,得知上面有活人交易,正欲铲除。但发现船上鱼龙混杂,炉鼎、傀儡之类繁多,他们任人摆布,打起来就会被推到阵前送死,所以商请各仙门协助,通力诛邪,避免伤及无辜。
孟森义与他相交多年,彼此熟悉,两人默契无间,他一个动作,顾寒衣就知道已准备好了,指尖寒光一闪,明霜剑气祭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弧光,直取台上邪首而去。
那紫衣道人早有准备,伸手捞过一名额头贴着符纸的傀儡,往前一递,剑光避开双目无神的健壮修士,直逼身后而去。
数十名正道修士齐齐发难,找到离自身最近的邪修,纷纷劈头砍去。一时,刀光剑影、杀气如云,玉人宫音修手持横笛,站在高处,声声催动阵法,地面银辉隐动,浮出一轮寒冰玉色圆环符阵,罩住当场,身贴灵符的邪修们顿感遍体生寒,一道道冰凌破体而出。
几位火系灵根邪修惨叫出声,身上皮肤寸寸爆裂,血红筋肉覆满寒霜,痛得满地打滚,冻气遇到常温化为水,水又在地面凝结成冰,粘下一块块皮肉,人很快就没了气息。
顾寒衣目光灼灼,在争斗人群中寻觅,不多时,他在一众迎敌邪修中看到那张面孔,眸间顷刻寒霜凝结,一道剑气过去,穿胸而过,了结了他的性命。
与他搏杀之人正是容启,见他纾难,递过一个如花笑靥,顾寒衣视而不见,催动霜剑追击紫衣道人,那人坐在主位,定是这一伙人的头领。
他心绪繁杂,一时乱了章法,孟森义察觉不对,飞身追来,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剑身细小,空中转圜灵动,似灵蛇飞鸟,一剑削断了企图偷袭他的邪修头颅。
孟森义心音传讯:顾兄,此时可不是发呆的好时候。
顾寒衣勉强一笑,奋力追上那名紫衣道人,容启从旁掠阵。
紫衣道人功力远超其他邪修,双袖翻飞,抖出一环金轮在半空中盘桓,拖延住顾寒衣。捏动灵决,船舱四周暗门陡开,一具具人肉傀儡排队走出,手握各色兵器,与正道修士厮杀。
这都是他一路上抓来的落单修士,其中不乏八大仙门之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我是易子棋啊,你不认得我了……”一位浩然宗门弟子遇到旧人,满脸落泪,一边杀,一边退让。
孟森义赶紧冲过去,一手袭地,木制地板陡然长出枝丫,藤蔓般缠住那没了意识的傀儡儒修。
想用傀儡拖住我们!眼中闪过寒芒,顾寒衣飞身直追祸首,周遭暗器如雨,刺破衣袍,划出几道血口。
紫衣道人边打边退,朝舱门移去,口中调笑,“小真人一副好容貌,何必干这打打杀杀的勾当,不如归顺了我,教你些合欢秘法,你我受用不尽。”
“找死!”顾寒衣咬牙切齿,剑气不停,寒霜凝结周遭事物,在船舱壁身蔓延,数寸厚的冰层封住了舱门,向上拔高,结出一根根尖锐冰棱。
紫衣道人见退路被断,怒气勃发,豁出命去召唤魔兵,一把长剑显于黑雾之中,直朝顾寒衣胸口扎去。
“小心!”容启捏动法决,在顾寒衣身前召出一道金色字幕构成的屏障,长剑触之即停,不能寸进。
“哦,你这小儒修也有几分功力,不如一同入了我宗,三人同修极乐。”紫衣道人脸色狰狞,唤动魔兵,转头刺去。
剑如疾风,容启不及防备,被顾寒衣闪身拖过,长剑刺穿了他的右肩,鲜血淋漓。
“顾兄……”眼见心上人受袭,容启双目赤红,拔剑而起,口中念诵圣文,念了几句后,剑身被一圈金光闪闪的细密文字缠绕不休,涤荡魔气,魔剑通身漆黑,在他掌中似活物般扭动挣扎。
“妈的!把剑还我!”眼见好不容易搞到手的魔剑就要被圣化,紫衣道人急切迫近,亲身夺剑。
头顶一阵古怪笛声,撕裂心肺,紫衣道人惨叫,退了好几步,抬头看到玉人宫弟子出尘脱俗,高悬头顶,一双美目中尽是鄙夷之色。
合欢邪修最为憎恨守身如玉的高洁之辈,见他玉面修身,浑身上下透着清圣之气,心痒难熬又求之不得,体内邪气失控,肆意游走。
“练炉鼎术的废物,还不束手就擒么?”玉人宫弟子负手而立,俯视尘埃,一脸高高在上的傲气。
“你去死吧!”紫衣邪修豁尽最后一点灵气,化风为刃,朝高处掷去。
风刃被拦腰斩断,一柄细长剑身出现在半空中,随风而至,紫衣道人颈上呈现一道红纹,身体僵直,眼珠向下转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鲜血自唇角溢出,一丝一缕滑落地面,颈项红纹裂开,头颅随之滚到了地上。
四周杀声渐消,邪修被顾寒衣的寒冰阵法炼得差不多了,各路仙门修士一手一个,杀得痛快。
符修、医修手持黄纸,四处封住傀儡人偶,忙得不可开交。
“大师兄,我还没玩儿够呢。”悬在高处的玉人宫弟子不满道,身形缓缓下落。
孟森义帮着定住了一大半傀儡人偶,累得灵力不济,有气无力道,“玉骁别闹,帮着解救炉鼎去吧。”
“哦。”白玉骁没趣地把翠玉灵笛插回腰间,跟着青衣教、玄音观的几位修士一起搜索起炉鼎来。
终于告一段落了,顾寒衣闭上双眼,松了口气,开阵消耗太大,他是金丹之体,本还不在话下,但是现在身上中了一剑,血流不止,他有些难以维持。
一身疲惫地朝好友走去,身侧容启想要搀扶,被他毫无掩饰地躲开。
“乞春,”他唤了声好友的字,霜剑拖在地上走,“剩下的交给你,我回离照了。”
孟森义愣了愣,“你不在琅琊养养伤?”
“饭太难吃。”
孟森义明白他的脾气,拱手笑道,“那我不远送了,下月初一是我的生辰,还请顾兄务必赏脸。”
“那是当然,醉玉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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