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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淤
在细心的看顾下,云辞脊背那道狰狞的伤口很快开始愈合。新生的嫩肉呈现出淡淡的粉,虽然依旧敏感脆弱,但总算不能再威胁到生命。
然而,外伤的好转,并未让凌无涯感到轻松多久,更棘手的问题依旧摆在面前。
宗门的医修汇报给凌无涯的——云辞心脉的极度疲弱与胸腔内因重创和长期气血不畅而积聚的淤血。
白须医修被几个老滑头推选出来顶雷,有些结结巴巴的比划着
“宗主,如果只是补充本源,这个不难,我等商量出一剂方子,吃上几年也能把损耗的气血补起来,只是……”
凌无涯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听医修话锋一转:“然而,难就难在须弥引的药力太霸道了,凝结在心脏里的残渣要是清理不掉,用不了多久恐怕……恐怕……”
医修迅速瞟一眼凌无涯阴沉的表情,在招致宗主怒火前快速说出结论:
“恐怕等不到温补就先心力衰竭而亡!”
凌无涯深深吸了口气,高位修士的威压无形中扩散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白须医修被挤出去,老头儿一把年纪,掌心冒汗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一把又一把
“最稳妥,快速的法子,还是使用‘蕴神刺’。”
蕴神刺!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瞬间扎的凌无涯呼吸一窒。
那暗紫色的长针,曾是抽取云辞心头精血,几乎致其死地的凶器,也是他凌无涯疯狂与罪孽的罪证。
如今,竟然要再次用它再次刺入云辞身体,而此刻,竟是为了“治病”?多可笑啊!
凌无涯沉默了。
他挥挥手让医修们安静,独自一人在殿内踱步,犹豫与内疚并没有困住凌无涯太久,他本质上的果决很快让自己拿定主意。
“既然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就去做,没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整个凌天宗在刚刚梳理过反叛,整个宗门上下一清的氛围里,一份份药剂调动快速运转开来
一日,在为云辞更换伤药后,凌无涯状似无意地提起医修们的诊断。
“医修说,你胸腔内尚有淤血未清,影响心脉药力运转。”
他一边收拾药具,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云辞的反应。
云辞静静地靠在软枕上,目光平静,只极轻地歪了歪头,表示“嗯,然后?”。
凌无涯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继续道:“他们商议……需得用……呃……”。
凌无涯比划了一下,结结巴巴的描述着“得把瘀血……抽出来”
说完,他屏息凝神生怕云辞生出什么不好的联想,万一再刺激到情绪可就不好了。
云辞听完这磕磕绊绊的解释,看着凌无涯少见的面红耳赤,想了想,伸手比划出一个长度
蕴神刺的长度
凌无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没想到云辞竟然这么敏感,下意识摆手想否认,然而看着云辞从容的了然与宽容……
凌无涯顿了顿,一咬牙
“对,是那玩意儿”
“和……和取药差不多,都是刺进去,抽出来”
云辞得到确认,眉梢微挑,递给凌无涯一个“知道了,紧张什么”的眼神,随即依旧波澜不惊的去关注凌晓的灵力运行去了
他确实很喜欢看这孩子修行进步
与云辞缓慢而艰难的恢复相比,凌晓的进展则可谓一日千里。
如今彻底夯实的道基,云辞的气血与药力完美融合进凌晓的每一次肌骨,使他吸纳和炼化灵气的效率远超同龄人,周身灵气运转,呼吸间气息一天比一天凝实浑厚。
凌无涯跟着云辞的视线瞧过去,对儿子的进境也感到一阵心惊与欣慰。以他的眼光,按凌晓现在的进展,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能突破许多修士耗费数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
这一切,都源于云辞那看似随意、实则直指大道的指点,以及那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根基”。
看着儿子远超预期的成长,凌无涯心中那个关于“拜师”的念头,如同被春雨浇灌的种子,不受控制地萌发,且愈发强烈。
但他又羞愧于自己先前的掠夺和算计,如果云辞自己愿意,他必然不会反对,但在云辞康复前,凌无涯觉得自己实在不配提出这种把人榨干抹净的无理要求
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凌无涯在督促药方筹备之余,悄然启动了一项秘密调查。
他动用了自己最隐秘、最忠诚的暗卫力量,下达了一条指令:暗中探查,那些在当年他为了搜寻灵药、扩张势力而覆灭的三十七宗幸存者中,是否还有人对凌天宗、对他凌无涯本人,抱有深刻的恨意,或因亲人同门惨死而迟迟无法释怀,甚至可能暗中积蓄力量意图报复的。
凌无涯深知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仇家遍布天下。
以前他不在乎,因为他足够强大,且一心只为救子。
但现在不同了,晓儿正在关键的生长期,云辞需要绝对安静的休养环境,凌天宗刚刚经历内乱,再也经不起外部的风雨。他必须将任何潜在的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暗卫领命而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开始悄无声息地渗透、排查。
凌无涯站在主殿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他知道,清理内部的叛逆只是第一步。
那些因他昔日疯狂而结下的血债,如同埋藏在暗处的火药,不知何时就会被点燃。
他必须在此之前,找出它们,要么彻底化解,要么……彻底清除。
为了晓儿的未来,也为了那片偏殿之内,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宁静。
温养心脉所需的药材,在凌无涯的搜罗下,终于陆续集齐。
凌无涯再次召集宗门中擅长此道的医修,商议具体施行细节。
当谈到如何确保施针过程中云辞不会因剧痛或潜意识的恐惧而挣扎、导致针尖偏移损伤心脉时,一位较为年轻的医修犹豫着提出了建议:
“宗主,蕴神刺入体,尤其是靠近心脉之处,挣扎几乎是肯定会有的,您看是不是还是挪到药庐里……绑一绑?”
此言一出,殿内安静下来。几名医修一看我我看你,却无人反驳。
毕竟哪怕纯从医治的角度看,绑起来也是降低风险最直接的办法。
凌无涯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座冰冷的玄冰铁刑床,那些乌黑油亮的束带,如何将云辞牢牢禁锢在上面……凌无涯觉得,云辞对这个会不会应激还不好说,可自己恐怕先要炸毛了
“不行。”
凌无涯的声音斩钉截铁
“此事休要再提。”
他目光扫过几位医修,最终沉声道:“本座会亲自向他说明。该怎么治,你们就去做什么准备,懂吗”
几名医修到底不敢捋这位刚清理了大半个宗门的宗主大人的虎须,默默应了,匆匆告退去准备药剂
来到偏殿后堂,凌无涯走到榻边,站了一会儿。
云辞察觉他异常的反应,缓缓睁开眼,带着几分疑问看过去。
凌无涯深吸一口气:“药备齐了,这几天就动手,就是过程……可能会挺疼,他们都说我应该给你绑起来……但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要不,要不咱忍忍?”
云辞静静地听着,他对之前取血的过程其实并不太在意,但是目前看来,眼前这位曾狠辣果决的凌宗主却似乎对这件事颇有些阴影。
宽宏大量的点点头,云辞默许了某位宗主甩过来的一口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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