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同解

作者:杏影戏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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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滚烫小狗和罐子猫咪(六)


      这里的墙壁不高,当猎猫人们以最快的速度翻过墙,哪还有什么猫咪的影子,只余一地被叶影割碎的流琼,堆积在黑与白不规则的锯齿边界的另一边。
      四只猫奔跑在没入芳草萋萋的小径上,偶尔在看路时对上彼此的视线也是相顾无言,似乎那破碎的流萤在每只猫的心里留下了一片沉默。但是这不是一场只有悲痛的静默,因为小径上夜奔的身影不再只有四个,越来越多的、不同大小、毛色花纹各异的罐子猫咪无声地,在草丛,在空中,在愈发浓黑的夜色里慢慢出现,然后汇聚进同一支队伍。
      那些惨死的、无辜的、不幸的猫咪们那愤怒且不屈的灵魂还游荡在这里,它们的心是比人类小那么多,却燃着不输一切、炽热不已的火焰。天生的兽类有着最纯粹血肉形成的心,天赐的野性有着无畏无惧的勇气。
      人类遗忘自然的野性太久了,他们忘了哪怕是驯服的猫,身上也正流淌着回响远古呼声的血液。古老的血脉足以联通起所有的后代之间的爱与恨,这是溺毙狂妄者的存在,是玩弄生命的代价。
      滚烫的血随着不断的奔跑而流经整个身体,烫得纪旭觉得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悲喜都熔入其中,这样刻骨的热,烧干了他脸上的毛发,蒸干了他眼眶里的泪。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完完整整的变成了一只猫。
      疾奔的步伐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一条通往繁华的高速公路边,只要踏上去就能一直走到人类的世界。
      绿眼的黑猫转过身对着围在周围的猫咪们说:“走吧,我们去找小狗。”
      无声的应和感应在每颗律动的心脏里,涌动的默契生成脚下一致向前的步伐。
      四只猫全心全意地跟在前方带路的罐子猫咪后面。在逃出公园一段距离后,纪旭它们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热——阅读完小纸条后,纸条就自动绕上脖子形成项圈,脑海里响起提示声,猫咪们立刻意识到支线剧情开启了。
      公园一般不会离居民区太远,即使是依山而建的公园也会选择在城市建设推进中避不开的小山坡,但是显然不能用常规思维去思考白日梦中的一些事物和逻辑。那远处的灯火辉煌好似海市蜃楼,一行猫已经在沥青路上走了很久,中途还停留几次进行休整,却还是没走到城市区。
      夜晚也是漫长得仿佛等不到黎明。纪旭在一开始熟悉公园时大概估算过它自身的体力和所行路程的比例,以行走公园为单位,它们所行路程分明已经足以绕公园四圈了,这其中还把和猎猫人缠斗所消耗的体力也算进去了。
      纪旭暗自估算它们应该走了五小时左右,但天迟迟不亮,目的地也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这很不对劲。
      “我说——这路是不是有问题啊?我怎么越走越感觉不正常。”宋袭野走在于安身侧张着猫嘴哈了口热气。
      纪旭走在于安另一侧想了想宋袭野的日常生活,问道:“少爷,以你每天健身为计算单位的话,你把能把你对时间的感知带入这里估算一下我们大概走了多久吗?”
      “啊?”宋袭野闻言反应了一下:“感觉像是过了快5个半小时吧?”
      “我们一共走了5小时47分钟。”
      身旁插来一句,纪旭扭头看向冷不丁出声的庄珣翊,然后挑了挑眉:“这么肯定的精确到分钟?”
      “嗯。”
      “原来,原来我们走了这么久啊,我还以为是我体力不好呢。”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它知道有几次的休整是大家为了迁就它。
      宋袭野不以为意地说:“每个人的体力有所不同是很正常的情况,需要休息那就休息。”
      于安听着彩狸猫理直气壮地喵喵叫,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总是有人说傲娇的猫很可爱了。
      纪旭没法通过和罐子猫咪们直接交流来得知它们还要走多久,看着延伸至远方的路面有些担忧随行的水粮能不能支撑它们抵达城市。
      早在它们知道后面有可能走新地图的时候纪旭就想到吃饭喝水的问题了。在白日梦里,一切的生理状态都和现实中一样,不然它也不会一开始就把“避免受伤”告诫给其他三个人。
      纪旭提出它们要想办法带点上路的干粮的时候,庄珣翊从猫屋后面的小石洞里叼出一袋猫粮,应该是为了能及时补充同时防止别有异心的人使坏,才把这么一袋猫粮藏得这么好。
      大黑猫叼着出来的时候,黑色长毛上多处粘上了灰。它将嘴里的袋子放在地上后,扭过头就想舔毛,张开嘴伸出舌头后又犹犹豫豫要舔不舔的。
      纪旭难得看到庄珣翊这个样子,觉得有点可乐,暗暗偷笑了一会,走上前想了想,扭了扭身抬起长毛尾巴,开始在庄珣翊身上拍击,俨然把自己的尾巴当成鸡毛掸子用了起来,一边拍拍扫扫一边还注意着不让尾巴把灰扫向庄珣翊的猫脸。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清理完灰后的庄珣翊脸色感觉更加古怪了,还频频朝它尾巴看。
      最后它们把翻出来的猫粮还有半瓶矿泉水放到耷拉在一个垃圾桶里的塑料袋里,由宋袭野提前带到公园矮墙外找地方藏起来,走的时候就带上。
      又继续走了二十几分钟,猫咪们集体停下来休息。纪旭把矿泉水瓶子抱在怀里,像小孩用手打不开瓶盖于是上嘴开盖子一样把瓶盖咬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把水慢慢倒在一个外卖塑料盖里。
      整个过程就像看到AI生成某种指令一样有种怪怪的诡异感。宋袭野和于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刷到某些AI小视频(猫盖被睡觉、猫炒菜……)后的感觉。
      倒完水,纪旭又熟练地把咬得坑坑洼洼的瓶盖拧回去,而一旁的庄珣翊已经把猫粮倒好了,四只猫开始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进食完休息了一会后四只猫又开始了长途跋涉。
      白日梦不会无缘无故安排一个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这条长路大概率和找到“滚烫小狗”有关联。
      纪旭原本以为它们会在城区找到“滚烫小狗”,但现在看来它们应该会在去往城区的路上找到并且一同前往城市。
      走了十几分钟后,罐子猫咪们突然停下来了。四只猫也跟着一停,随后反应过来迈步上前,于安跑得最快,几个跳跃就到前面。
      于安环顾四周,只见路边堆着小石子堆和沙土,几把铲子七歪八扭地插在沙土上,一个黑漆漆的铁桶不知道之前装过什么,黑乎乎的物质冷却后凝固在桶壁上,散发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
      “唔!”于安一时不查被刺激到了,含着眼泪连连后退,然后用爪子不住地扒拉鼻子:“这什么啊!好难闻!”
      宋袭野也凑上来隔着点距离闻了闻,转过头有点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刚刚凑得很近闻的吗?鼻子很难受吗?有没有火烧的感觉?”
      “没没有,我没有凑很近闻。就是鼻子像被打了一拳一样有点难受,现在缓了缓好多了……”面对宋袭野跳跳糖一样蹦出来的问题,于安还是按着顺序一一回答了。
      纪旭紧接着上前看了看:“这应该是沥青。这边的路面上有几处看起来比较新,应该是路面损坏后刚修复不久,所以桶里应该是放过沥青。”
      随后小黑猫伸出舌头安抚地舔了舔白猫,于安的猫眼周围被舔的有点湿:“袭野哥,你刚刚是不是也认出是沥青了?你只是闻了闻就认出来了是,是……你是化学专业的吗?还是建筑学的?”
      “他本科学的就是和这些有关的,不过现在读其他专业去了。”
      于安顿时有种找到群众的感觉,想继续话题但是又怕过界,再加上现在它们还要找到小狗汇合,于是把到了嘴边呼之欲出的话憋回肚子里。
      正当纪旭绕着沙堆和小石子堆边看边想怎么触发什么召唤小狗的条件时,站在补修好的路面的宋袭野突然“喵嗷!”了一声,吓得纪旭和于安原地跳跃。
      三只惊魂未定的猫一同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粘稠滚烫的路面缓慢地鼓起一个小包。
      冒着白雾的小包不断涨大,一些散发着刺鼻味的沥青滑落在地面上,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轮廓。
      “汪!”
      被滚烫沥青包裹得只露出一只眼睛、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小狗显现出来,它咧开附着沥青结块的嘴,吐着舌头不断哈气着又叫了两声,叫声嘹亮得就像一只正常的小狗一样,而几处裸露出来滚着灰的黄色皮毛却暗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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