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原传说

作者:飞鸟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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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萧蝉想起之前的经历,他和萧灿闯岩原区中心的时候,被离子束击中,萧灿甚至折了一条胳膊。

      “所以,我现在是在……”

      “区中心!”

      萧蝉从没想过,众人幻想中繁荣富庶的区中心,竟然是一座空城。

      区中心的“贵人们”或许根本不存在。

      他们只是一种象征,是一种编造出来的谎言。

      岩原区,根本没有人在管理,全是机器。

      萧蝉听到广播声,像离他很远,他抬头看见屋顶上的微缩模型,东边的一处岩屋正在闪烁红灯。

      “二号位住户,萧珩,请即刻前往水台领取备用水。”

      萧蝉看见一团白色的雾光灯在移动,移到接近二号位两公里的距离,停下来,过了五分钟,那片雾光消失了,红灯也消失了。

      “既然没有人,还打算做什么?”

      “这里没有监查者,全是遗弃的蜂窝状房子……”

      “可是房子没有出口……”

      萧蝉又在所有房间找了一遍,依旧没发现任何机关。

      “我是第一个回到这里的人……”萧蝉下意识想,“那么从此刻开始,我就是区中心的贵人……”

      区中心没有吃食,整区戒备森严,以至于没有一只蚊子飞进来。

      萧蝉每天晚上都会听见墙外粒子束发射的声音,“嘭”的一声,像气球涨破的声音,第二天早上醒来,从望远镜望向墙外时,仍能看见一个人穿着破烂的白色布衫,下身土黄色裤子,脚上的黑靴已经烂了一半,另一半脚趾露在外边。

      马倌还没走,还在坚持,他在寻找入口。

      萧蝉用一只眼睛堵住望远镜口,将视线锁定在马倌身上,马倌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

      难道是死了?

      马倌怎么过来的?

      萧玉怎么没过来?

      萧蝉想着这些问题,一只手扭动镜身,目标拉近了十几米,他更清楚地看见马倌的手放在侧裤线的位置,五指正在发抖。

      萧蝉想起马倌在波伦区胡作非为,诬陷自己以求夺取权利和信任,萧蝉就恨不得马倌快死。

      可又想起在马厩里待的那段日子,马倌给马搬草垛,用刀削胡萝卜,坐在门口看山坡上骑马的人回来,无论风清雨霁,马倌都待在那间小房子里,一日三餐也是简单的胡萝卜和苹果。

      萧蝉突然觉得马倌又不那么可恶了。

      马倌一路追着他到岩原区,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蝉在墙壁上找开关,试图找到关闭粒子束武器的开关,或者发射广播的工具,可以传播人的声音。

      然而这里并没有人能控制的工具,一切都在自行运转。

      萧蝉在每个房间走,每晚休息都会住不同的房间,像蜂窝一样的布局,却没有任何出口。

      如果长期待下去,一定会闷死在这里。

      萧蝉回到最中央的房间,蹲下来,盯着那些方格子。

      脚踩上去方格子不再发光,而他最开始传送到这里时,脚下的方格子踩下去时会发光。

      他是从哪间房掉到这里来的?

      是顶层的房间吗?

      他抬起头,盯着顶层绘制的崎岖的地形图,从某个方向看过去,像凸起的疙瘩,一簇簇的,有的是山丘,有的是平原,虽然地势各不相同,但每一处都是按照岩原区的真实地貌绘制的。

      如果把那些地形图敲碎,能不能从房顶逃出去?

      萧蝉观望四周,没有踮脚的地方,墙面有一些地方是不平整的,或许可以借力登上去,但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

      此时,萧蝉又听见外边一声粒子束的击打。

      马倌尚存那样的毅力,他又在害怕什么。

      如果逃不出去,或许真会落个和马倌同样的下场。

      萧蝉跑到墙壁处,用手摸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岩石面,他用脚踩到一处凹陷,浑身向上使劲,离地约有半米,下一处凹陷的地方在右脚,萧蝉把悬空的右脚放在上面……

      如此反复,萧蝉终于爬到最顶上,离地面五米的距离。

      萧蝉一只手扣着墙壁的坑洼处,一手摸上天花板,触到那面等比例缩小的岩原区地图。

      扣不下来,很硬,也转不动,并没有设置任何机关。

      正在此时,萧蝉听见墙壁上的镜筒在晃,不断旋转,要从孔洞挣脱出去。

      萧蝉惊诧地看向那支镜筒,被人为地左右扭转,发出岩石磕碰的声音,扭动得越厉害,周围的碎石掉得更多。

      马倌越过屏障了?

      萧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那支镜筒被彻底抽出,露出一块缺口,天光从缺□□进来,在屋里照出一束炽白的光束,马倌把眼镜堵在那里,眼珠向上瞥,刚好瞥见趴在墙顶的萧蝉。

      萧蝉害怕地蹙起眉毛,脸部扭曲成和岩石面同样的坑坑洼洼。

      “萧蝉!”马倌在外面喊了一声。

      萧蝉纹丝不动。

      马倌的眼睛离开那个洞,把手伸进来,在墙面摸,摸了一阵子,又把手抽出去。

      “嘭!”

      马倌在外边抡了一下,用镜筒砸向那面墙,不断地砸,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嘭!”

      萧蝉听见闷重的敲打声,一棒又一棒,那个残缺的小孔透进来的光开始变强,光束越变越大,从胳膊粗细扩展到脖子的粗细,再扩展到头围大小。

      萧蝉屏住呼吸,手指不停地晃动天花顶上的岩石块。

      马倌把头塞进来,诡异地翻过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萧蝉看。

      “萧蝉,你爬那么高干嘛?”马倌问,瞪着疑惑的眼睛。

      萧蝉每听马倌说一句,身上的鸡皮疙瘩就会多一圈。

      “你摸顶上那些岩石做什么?”马倌的视线落到萧蝉手上。

      萧蝉越发慌乱。

      到底在哪里?

      出口到底在哪里?

      马倌的头一动不动,眼珠也一动不动。

      “萧蝉,帮帮我,我进不来了,卡住了。”马倌说,扭动着身体,半边肩膀艰难地挤进来。

      萧蝉回头看了马倌一眼,马倌的肩膀缩成一团,一边晃动,一边推挤,直到上半身从孔洞溜进来,下半身也滑进来。

      “哎呀!”马倌惨叫一声,身上的碎布条没有遮住全身,大部分皮肤赤裸着,布满青紫色的纹路,像皮蛋上面的花纹,那是被粒子束击打后留下的痕迹。

      马倌瘫在地上。

      萧蝉咽了咽唾沫,盯着马倌的身体,像盯一条搁浅的死鱼。

      马倌一动不动了。

      萧蝉待在墙顶没敢下去。

      就这样僵持着,两人度过一晚。

      马倌的肚子一直在叫,身上也充满了难闻的气味,像尿臊味和呕吐物混合的味道,还有汗腥味和跳蚤。

      萧蝉没找到顶上的开关,那团白雾移到另一个位置,像往常一样广播:“三十六号位住户,马吉,请即刻前往水台领取备用水。”

      马倌的身子颤了一下,微微睁开眼。

      “萧蝉……”马倌叫着萧蝉的名字,像叫魂一样。

      “萧蝉……你有没有吃的……我好饿……”马倌把手掌摊在地上,想支撑着站起来。

      萧蝉听见马倌哼哼唧唧的声音,浑身虚弱无力地像一团棉花,挣扎不起,萧蝉降下一点戒备心,慢慢沿着坑坑洼洼的墙面爬下去。

      落地后,萧蝉贴墙靠着,观察了一阵马倌的反应。

      “萧蝉……你救救我……我快饿死了……”马倌叫唤着。

      萧蝉迈出脚,轻轻从马倌身旁绕过去,检查那片缺口,足足有一个人那么宽。

      正看时,门外突然晃过一道身影,粗壮厚实。

      萧蝉怔了一下,看见面前落下一道巨大的黑影,那人蹲下来,手里拿着岩片磨成的镰刀,睁着一双试探的眼睛,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定在萧蝉身上。

      “大伯……”萧蝉支吾着叫出称呼。

      大伯面容苍老,眼皮尾部垂下来,遮住眼尾,把整只眼睛显出三角形的形状。

      “你怎么进来的?”大伯问。

      “我……”萧蝉犹豫要不要告诉大伯实情。

      “躺在里边哪个人帮你进来的?”大伯喉咙泛起怒音,像沸水里咕噜的水泡。

      “我用分影的机器……进来的……”萧蝉的声音越落越小。

      “那东西你也敢用……”大伯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神色。

      萧蝉本来想问“为什么不能用”,但大伯那张愤怒的脸,让萧蝉瞬间变成哑巴。

      大伯会告诉爸爸的。

      他已经回不了家了,爸爸对他的愤恨会再叠加一层。

      “你赶紧回家,不要再用什么分影机器,回去好好生活。”大伯嘱咐,用手里的镰刀敲着墙壁,像驱赶一样,“快点!”

      萧蝉从洞口跳出去,转身回望。

      大伯跪在洞口,前半身探进去,胳膊很长,用镰刀勾马倌的衣服。

      马倌“嗷呜”尖叫了一声。

      萧蝉拧着脸,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那么尖锐的镰刀,勾下去,肯定勾到马倌的皮肉了。

      “孽畜!”大伯狠劲拖着镰刀,不管马倌的叫声有多惨烈,直到把马倌拖出洞口。

      萧蝉看见马倌被勾出来的一瞬,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不敢看。

      大伯确实用镰刀勾住了马倌的皮肉,像勾一串猪肉。

      “啪”一声。

      萧蝉不知道大伯打了马倌哪个地方,是脸还是脊背,反正很响,是巴掌实实在在拍在皮肉上的声音。

      “孽畜!”

      萧蝉手指分开一点,看见大伯巨大身影挡住了马倌,两只手仿佛在捏面团一样,对马倌动手动脚。

      萧蝉没有离开,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答。

      例如大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叫马倌“孽畜”。

      “就拿你的骨头来补墙吧……”大伯低语。

      萧蝉不敢想象大伯此刻在做什么,如果大伯的身形没有那么巨大,可能就挡不住那堆尸体,他会看见马倌被大卸八块……

      萧蝉扭头就跑,眼睛被风吹迷糊了,两串眼泪挂在脸庞,斜向后淌去。

      地上的岩石面有很多裂痕,就像他破碎的心脏,他不愿看见地面的裂痕,索性闭上眼睛,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撞到一个人身上。

      萧蝉一睁眼,看见半边空荡荡的袖子,他向后褪去,进而看见一张完整的脸。

      是萧灿。

      久别重逢,萧灿睁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皮肤白皙,脸颊微红,热切地看着他。

      “萧灿……”萧蝉揉了揉眼睛,眼皮折起来,从两褶变成三褶,显出疲惫和迷惑。

      萧灿嘴角豁到耳后,灿烂地笑着。

      “萧灿!”萧蝉擦着眼角的泪。

      萧灿走过去,把萧蝉的头摁到自己肩膀,用宽厚的手掌盖住萧蝉的后脑勺,在毛茸茸的卷发堆里搓了搓。

      “回来啦!”萧灿侧过头,瞅了一眼萧蝉的眼角,用指尖帮萧蝉刮去那道泪痕。

      萧蝉别过脸,把头埋得更深了。

      “你怎么还是这样!”萧灿轻笑着,把萧蝉的脸捧起来,捧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仔细检查,“让我看看,瘦了几斤几两。”

      萧蝉轻轻掰开萧灿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萧灿现在只剩这一只手了,萧灿断掉手臂的时候,是为了他,他永远会铭记。

      他欠萧灿一辈子。

      “你有没有看见萧玉,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萧灿问,抬头环顾四周。

      “没有。”萧蝉擦了擦眼泪。

      萧灿的神情落寞了一秒,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冲萧蝉笑道:“那你以后就是萧玉了,你还要做我的臂膀,我现在只有一条胳膊了,行动不方便,跑起来没有之前利落,会摔倒。”

      萧蝉摸到萧灿身侧那只空荡荡的袖子。

      “萧蝉。”萧灿低头看了一眼萧蝉的手,又看回萧蝉的脸,认真地说,“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这里是你的家,不是吗?”

      萧蝉抬眼,欲言又止。

      “你牵着我,把我带回去吧,我忘记怎么走了。”萧灿故意说。

      “回哪里?”萧蝉问。

      “当然是回我家喽!”萧灿俏皮道。

      萧蝉握紧那只袖子,低头,沉沉地落了声:“好。”

      萧灿让萧蝉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见萧蝉一如既往,还是那么不善言辞,萧灿便先开口:“这么多天,你去了哪里?”

      萧蝉低头走着,好一会儿,才答:“波伦区。”

      萧灿神情凝滞了一下:“那地方好玩吗?”

      萧蝉:“那地方长满了茂密的树,有很多热带水果,物产丰饶。”

      萧灿:“哦,那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萧蝉:“他们住在吊脚楼里,房子悬在半空,底下用独木支着,房子全是竹板做的。”

      萧灿:“竹板还能盖房子?”

      萧蝉:“能。”

      萧灿:“那你在那里认识新朋友了吗?”

      萧蝉忽而抬起头,想见那顶白色的冠帽,一身丝绸做的袍子,天热时,露出半袖,半条胳膊裸着,在沐堂,穿着轻薄的浴袍,打坐焚香……

      萧蝉对朔雀的记忆很深,哪怕只是一道背影,也宛如湖泊般宁静。

      萧蝉回道:“认识了一个,叫朔雀。”

      萧灿:“哦,朔雀。”

      萧灿的问题都问完了,他不认识朔雀,也不熟悉波伦区,爸爸告诉过他和六个兄弟,不要对岩原区以外的地方有任何向往,那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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