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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前
虽然莫名其妙重归旧好已有些时日,但阿兹拉尔也明白,横亘在他俩之间的根本性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关于友谊应有的“界限”问题。
然而阿兹拉尔很快就没有再深究它的精力了——哪怕目前这种由撒旦半掌控着发展的情况他不喜欢——说到底,他与撒旦的关系根本就不重要。
维系这个世界生息的是男二、女主、男主感情进展,不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关乎恋爱线的一个重要节点终于要来了:纪念日舞会。
在原世界线中,舞会上会出现一个意外,导致撒旦与格蕾塔的感情在花前月下的美好氛围中进一步升温,真正开始相互试探的暧昧期。可以说,在前期的恋爱线中,“纪念日舞会”起到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
可惜的是,之前两人练习开场舞后得到的进度结果告诉阿兹拉尔,就目前撒旦对格蕾塔的感情基础来说,阿兹拉尔毫无作为的“放置play”显然会和曾经的千百次一样,使结局走向毁灭。
这次他必须在顺应剧情的前提下做点什么。
设计应该巧妙、隐秘、不露声色,且最大程度上地尊重原本的命运发展。
阿兹拉尔十分清楚自己行为的卑劣之处:撒旦目前压根就看不上格蕾塔,而他却要硬把他俩凑到一起,全然不顾本人意愿。
这和企图掌控他人命运的强权没有任何差别,即使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防止世界因为秩序被破坏而坍缩(也就是说,为了救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的同时,还完成了自己的复活任务),但这不能改变行为的本质。
可除了让恋爱线延展下去,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了。
在阿兹拉尔理清思绪后,刚才自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低垂的宝石绿眼眸,以及随之被唤起的浓浓歉意和难过,也渐渐消散了。
—
六月是王都繁忙的社交季。由于在学院里举行,再加上低年级的学生很多都没有到进入社交场合的年龄,这次舞会并不严格按照规制。与其说它具有社交意义,不如说它更多的目的是向国王展示本国有多少优秀的青年才俊。
阿兹拉尔和撒旦到达的时间恰到好处。
一年里最舒适的晚风带来黄水仙、蓝铃花、杜鹃与蔷薇的气息,在车马喧嚣的热闹中,疏落有致地点缀着昆虫鸣叫声。
礼堂中早就焕然一新,很多艺术家的名画与雕塑作品被放置在显眼位置供人们欣赏。丝绒墙面与地砖也做过了精心的修缮,各色香水脂粉味与食物清甜的味道在棱光五色的灯柱下编织交汇。
他们在侍者的带领下径直先去拜见国王。
国王端坐在礼堂那把最高位的鎏金扶手椅上,年约四十几岁,穿着挂满代表家族荣誉绶带的纪念日服装,面容白胖,五官柔和,神态慈祥,皮肤光滑细腻得令人感到违和。
他显然非常喜欢撒旦这个小辈,否则也不会将他封为“王子”。国王戴满宝石戒指的手将撒旦拉到自己近前,慈爱地招呼几句,问了几个问题。
身着一袭盛装的撒旦·兰德仿佛本来就是为在这样的场合艳惊四座而诞生的。他神情自若,与国王对答时完全不怯场,语气恰到好处地带着点少年的骄纵与对长辈的尊敬。
当他走进来的刹那,毫不夸张地说,整个舞厅都骤然安静了五六秒。一位低年级的学生还失礼地发出了倒抽气声。
阿兹拉尔感到欣慰,对比之下,一个多小时前看到撒旦时的自己终于不再显得那么痴愣了。
当然,阿兹拉尔这种连名号都没有的人物,国王是不会关注的。国王只在撒旦介绍到阿兹拉尔的时候多打量了他几眼,显然将他当成了小王子一时兴起找到的玩伴。
然而国王毕竟是国王,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脾气。
在恋爱线的前期,他算是撒旦和格蕾塔的牵线月老。例如今晚的舞会,他会话里话外都去撮合男二和女主——因为撒旦的父亲,国王最亲密的弟弟格洛斯特公爵,近来的动向有些不安定:和卡洛斯侯爵走得太近,足够让生性多疑的国王如鲠在喉了。
而与卡洛斯侯爵政见不合的宿敌,正是国王的首席顾问格蕾塔·伊芙琳的父亲。
让撒旦与格蕾塔更加亲近,这是王权的制衡之术。
换句话说,阿兹拉尔完成任务的障碍不仅存在于两位角色之间,还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之间。
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阿兹拉尔?”撒旦侧过脸望向他,语气亲昵地问。
这时他们已经觐见完毕,回到了舞池中。阿兹拉尔瞬间觉得自己被几十道酸刻嫉妒的目光盯成了筛子。
“很漂亮——我是说礼堂。”阿兹拉尔干巴巴地说,同时将手从撒旦的手里抽出来,“看起来这次国王陛下莅临的舞会确实花费了董事会很多心血…或许,到这里之后我们就不需要再手牵手了,您说呢?”
撒旦轻笑起来。他显然知道阿兹拉尔到底在想什么,并且选择忽视后半段话。
“你今天很帅气哦,阿兹拉尔。黑金的搭配非常适合你,它或许让你看起来有点儿成熟,但更能冲和你老气横秋的神态…还有今晚的发型配饰,玛丽的手法……”
“好了好了。”阿兹拉尔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即使撒旦的夸赞仍带有他惯常的犀利,但这已经是自己今晚第四遍听到他的赞美了。被漂亮帅气的同性夸总是容易让人感到羞耻,更何况对方还十分认真地注视着。
“我们先到——”这时,阿兹拉尔的话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王子殿下!”
由于不需要引荐人和监护者,大部分盛装的姑娘和青年们都三三两两地和好友聚在一起,气氛松和。
一位红棕卷发的少年正微笑着走来,打着招呼,语气颇熟稔:“殿下贵安,请原谅我拙劣的语言,您今晚真是帝国夜空中最璀璨的明珠。”他说着行了个礼。
阿兹拉尔对他有点印象。之前冷战时,他经常在旁边,好像叫潘安·摩根,还是撒旦的远亲。
面对其他人时,撒旦立刻就收起了梦幻又略带笑意的神情。
“你好,”他说,“这位是阿兹拉尔·格林。我想你们应当都认识了才对。”
摩根当然看到阿兹拉尔了,可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他明显不想与其打招呼。
阿兹拉尔倒是不想将气氛闹僵,率先开口:“您好,摩根少爷。”
摩根有些不情愿地回:“你好。”说完他重新扬起笑容,面向小王子,“殿下,我们正在讨论王都戏剧院新上的《安吉莉卡夫人》呢,您在喜剧鉴赏方面总是眼光独到,大家很想听听您对这部新锐作品的看法。”
不远处,正是那几个经常和撒旦在一起的少年,大概是他在学校的朋友。
撒旦当然打算拉着阿兹拉尔一起加入谈话。
“我没看过这部戏剧,也参与不了你们的对话。”阿兹拉尔对撒旦小声说,“而且我有点饿了,我在这里等您。”
撒旦立刻想要反驳,却被阿兹拉尔轻轻在后腰处一推:“快去吧,小兰德,我又跑不了。”
这大概碰到了敏感部位,撒旦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他扭头盯了阿兹拉尔一瞬,就被摩根和另一个少年拉走了。
阿兹拉尔先是装模作样地拿了几块甜点,然后安心地退到角落里开始当小透明,同时双眼在舞厅中扫视着。
他没有花费很多功夫就找到了今夜的另一个主角——格蕾塔·伊芙琳。
她和撒旦就像两个同样耀眼的星体,在礼堂的两端交相辉映着,散发出令普通人感到绝望的魅力。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少年少女,仿佛都沦为模糊后可怜的布景。
确实般配。
阿兹拉尔面无表情地一口吃掉了甜饼干,拍拍手里碎屑,客观地揣度道。
除了格蕾塔之外,之前见到过的那些女性角色显然都无法与撒旦势均力敌。这不仅是外貌上的差别,更多的是一种由动作、神态、语言和微表情构成的气场与引力。
虽然书中男二并没有任何官配,但他参与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可是功不可没的作用。再说了,书中三大主角,最受读者喜爱的,只有撒旦·兰德。所以推动恋爱进程,世界的逻辑链才能稳定。
撒旦越过人群,目光在阿兹拉尔身上凝了几秒。
阿兹拉尔回给他一个微笑。
等撒旦移开视线,他便唤来端酒的侍者。
“请把这个送到格蕾塔·伊芙琳小姐手上。”阿兹拉尔将一份封好口的纸条交给他,嘱咐道,“这很重要。”
格蕾塔很快就拿到了纸条,她离开人群后才打开,看完内容,似是沉吟片刻,才抬起脸在礼堂中搜寻。
自然,与阿兹拉尔找她的时间相比,她找他更花费精力,即使阿兹拉尔身形高挑,相貌英俊,但他身处角落。
在他们的目光终于隔着大半个舞池碰上之后,她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朝他致意。
阿兹拉尔同样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又吃了块甜品。
不久后,乐队奏响音乐,开场的《凯旋进行曲》徐徐响起,人群向两边散开,簇拥着撒旦·兰德与格蕾塔·伊芙琳来到舞厅中央。
这一对无比相衬的主角在众人的目光中向国王行礼,然后踏着节拍旋转、挪步。
“真是登对啊,王子殿下和伊芙琳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阿兹拉尔身边响起,是奥尔特·坎贝尔。
“晚上好,坎贝尔。”阿兹拉尔打了个招呼,“你不去跳舞吗?”
坎贝尔略有苦涩地笑了:“没有人会邀请我的,再说,你不是也没有去跳吗?”他晃了晃挂在手腕上贝母制舞会卡。一般来说,提前预约的男女会将对方名字写在上面。
“也是,我跳舞跳得可差劲了。”阿兹拉尔感慨地说,“他们确实很登对。我想,他们早晚会走到一起的。”
“…阿兹拉尔……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低落,我以为你不会像我一样在乎有没有被邀请跳舞。”
“哦,我确实不大在意这个。”
阿兹拉尔低下头,戳了戳餐盘里最后一颗裹着糖浆的亮红色樱桃。
“我只是在思考我的某些行为——”
到底会取得怎样的效果?
而心里这份难过到底是为什么?
他将樱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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