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曲德志蹬蹬蹬下了楼，曲襄襄面不改色弯腰捡起那件衣服，掸掉上面的细腻灰尘，晾好。晾完衣服，曲襄襄重新躺在小床上，她伸手，细腻指尖轻轻拂过小床旁边简易实木书架上摆放的那些书，文学名著、漫画、科普杂志，种类杂乱，每一本都是她喜欢了很久下定决心买回来收藏的。

　　这个溜缝贴墙书架，是曲襄襄刚高考完在肯德基打暑假工，拿到工资以后给自己买的，是她为自己买的第一件家具，才三十九元。每天晚上睡觉，她摸着那个书柜，摸着整整齐齐摆放的书，心里会有一种回家的安全感，哪怕她已经在家。

　　手机上多了几条微信，曲襄襄简单回过后按灭手机，闭上了眼睛，空气中都是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和楚云端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小年那天，据说上划翻聊天记录是开始陷进一段关系的表现。

　　阳光有些刺眼，曲襄襄闭着眼睛也觉得有些不舒服，顺着阳光，她好像看见某天下午，路过学校的琴房，楚云端弹钢琴的侧影。对，楚云端还会弹钢琴。

　　曲襄襄小时候最爱看房屋改造节目，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拥有一个房间，有门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别人未经允许不能窥探的房间、每一件器具都按照她的喜好需要摆放的房间。不知道楚云端有没有看过那个节目。

　　她总是会想起他，尤其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但也就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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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二，曲襄襄和妈妈、哥哥起了个大早去逛超市买菜。

　　“过年前让他买菜，图便宜买了一堆烂菜头，择完就剩下几片好的，一家人跟着他吃烂菜。现在他姐姐来了，就舍得让我们到超市里买菜了。大过年的，菜正是贵的时候，不提前屯好菜，现在不又要把省下来的花出去了？凭什么他姐姐来了我们一家才能吃好的，是他姐姐还是我姐姐？”

　　余美玉也就在儿女面前有底气，一边挑菜一边抱怨，越说情绪越激动，眼眶也有些红红的。曲襄襄连忙安抚，曲临阳去排队称挑好的菜。

　　“好了好了，下次别让爸爸买菜了，我们负责买就好了，想吃什么买什么。一年也就和姑姑们见一次，就辛苦今天一下。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外婆家好不好？”

　　“初二回娘家，你爸也不让我回。我和你外婆都两三年多没见了。”又说到了余美玉的伤心处。

　　“没事没事，等今天忙完了，剩下的客人都让爸爸自己招呼，我们回外婆家住个一段日子。”

　　往年曲德志嫌老婆娘家远车票贵，一走好几天还没人给他做饭、端茶倒水，就百般阻挠以曲襄襄学业繁重为借口不许回去。

　　今年寒假，曲襄襄想着，哥哥曲临阳熬出师工资也涨了，自己手里也攒了几千块，带妈妈回去看看外婆。她也很想外婆。

　　“对了，襄襄，你手机里有钱吗？”
　　“有啊，怎么了？”

　　“等一下把账结一下，回去妈妈给你。别让你哥结了，他要问就说你有会员卡，可以打折。”
　　“好。”

　　“他现在工资看着是不低，可惜不吃国家饭，老了没保障，手里要是再不攒两个，将来媳妇可不好娶。”

　　“哎呀，妈你也别太埋怨爸爸。我和哥哥都不赞成结婚依靠父母。”曲襄襄知道母亲一直埋怨父亲没为哥哥的亲事做过准备。“现在小姑娘都很看重对象本身的，哥哥虽然长得丑，但是肯上进，也还行。”

　　“你个小鬼，你哥哪里丑了？”余美玉嘴角带笑却佯装生气，瞪起眼睛点一点曲襄襄的额头。

　　“那又上进，又不丑，找对象肯定不难，妈妈你就别担心了。”

　　一来一回，余美玉就被逗乐了，驱散了刚才的阴霾。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你妹妹刚才说你丑。”余美玉一点也不替女儿掩护。

　　“去，把这车里你挑的零食都放回原位。”
　　“哥哥最帅！”曲襄襄抱着曲临阳的胳膊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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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照平常的时间端上了桌，人多，菜色也十分丰盛。

　　两个热锅，一个羊肉锅，一个鸡汤锅，许多涮菜，另外有四盘炒菜，杏鲍菇炒肉片，西红柿炒鸡蛋，芹菜炒豆干，烧鸭腿；四盘凉菜，花生米，凉拌猪耳朵，皮蛋豆腐，猪皮冻。

　　曲德志很会做饭，做饭比余美玉做得好，可他鲜少下厨，一大桌子菜都是余美玉和一双儿女准备的。曲襄襄还动不动被爸爸喊走说哪用得着你干活，很是添乱。

　　在曲德志眼里，他是这个家的天，怎么能下厨？就像不做任何家务一样，即使闲着，他也不会去做饭。如果去厨房，那一定是以皇帝的姿态去指导或者指责大家。

　　今天，有外人在，他更不能做出下厨这种有失一家之主身份的事了。

　　人太多，桌子坐不下，曲襄襄和妈妈一起留在了厨房。曲妈妈扶着腰坐在女儿搬来的椅子上，轻喘着气，手腕的旧疾又发作，疼得钻心。

　　“妈妈，汤好了，我先给你成一碗冷着吧。”曲襄襄一边打汤一边问。“喝碗热汤再吃饭胃舒服些。”

　　“好，辛苦了，宝贝女儿。”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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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把最后一个紫菜蛋花汤端上去，正听着她爸在给大家科普小鲤鱼板的做法。“……裹上面糊炸，油温一定得够，把骨头也炸的酥脆，粘上辣椒粉或者孜然面，那真叫一个香……”

　　“会做倒是做呀，让姑姑们尝尝你的手艺。”曲襄襄难得说话带刺。曲德志在兴头上也没听出来：“去，让你妈给我盛碗米饭。”

　　电饭煲明明在曲德志旁边的椅子上，他却要在厨房的余美玉特地跑过来给他盛。曲襄襄也不想多说话，直接端着碗给他盛了一碗。

　　大姑父夸赞：“襄襄多懂事，今天一上午帮着她妈妈干活，洗菜、择菜、刷碗、扫地，真是个好孩子。”

　　大姑接嘴，话语里颇有点人的意思，阴阳怪气：“女孩子就这样爱干活好，爱干活将来到婆家省得给娘家丢脸。”

　　曲襄襄无语，从哪看出来她爱干活了。她干是因为如果她不干活，那些活就得全部都是妈妈干。

　　大姑的儿媳妇，曲襄襄的表嫂接嘴，也是一样的阴阳怪气：“我呀，就希望襄襄嫁一个事少的婆家，少辛苦一些。”

　　曲襄襄的大姑立刻变了脸色，又不好发作，气得猛塞了两口肉，满嘴肥油。

　　“襄襄，让你妈别忙了，过来吃饭。”大姑对曲襄襄说。

　　“没事，她……”曲襄襄话还没说完，大姑已经扭过头去说别的去了。

　　曲襄襄也知道她不是真的在意弟媳有没有上桌，只是走个流程。曲襄襄的爷爷退休时把自己的文职工作继承给了儿子，没有给两个女儿，小女儿倒没觉得什么，大女儿一直心存怨言。

　　后来，大女儿嫁了做生意的，虽然没有吃公家饭，但是手里有钱，反而一辈子都过得比二儿子好些。

　　弟弟是亲弟弟，老公争气，这口气也算出了。大姐对弟弟并没有太大的不满，父母又去世了，对父母偏心的怨气偶尔发泄在弟媳身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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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了，大人聊天，小孩子满屋跑曲襄襄不忍心扔下妈妈出去玩，就在厨房晒太阳，坐着看手机。里面喝茶没水了就烧一壶送过去，瓜子花生吃完了就再端点，大人问话就笑着回答……

　　曲襄襄正靠着椅背半梦半醒，忽然手机来了个信息，是楚云端。

　　曲襄襄心跳一滞，她和楚云端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新年问好，再之前就是小年问好，来来回回几句话已经被她看烂了。

　　楚:“明天选课，课挑好了么？”
　　“别的学弟学妹可早就来要攻略了。”

　　曲:“啊，明天选课？”
　　“居然已经20号了。”

　　还迷糊呢，楚云端笑了一下，敲键盘回复:“嗯。”

　　曲:“我还没看呢，本科生手册也忘在学校了。”
　　“不过没事，”
　　“我上学期的课也是选课当天看着名字选的。”

　　楚:“看名字怎么选？”
　　“看感不感兴趣么？”
　　曲:“对。”

　　楚:“那样也行，只要好好学，到最后绩点都不会差。”
　　曲:“嗯，好，谢谢学长。”
　　楚:“没事。”

　　聊天到这里结束，曲襄襄心里懊悔，应该好好问他要攻略的，但是静下心来又觉得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状态，注定没有结果的事那就不要开始。

　　玩玩手机，跑跑腿，倒倒水，曲襄襄的一个下午就这样消磨过去了。上大学了就是不一样，都不用担心作业和复习了。曲襄襄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

　　前天成绩出来，曲襄襄在专业80个人里面排专业排名第25，因为参加的活动有点少，算上第二课堂分数的综合排名是第29，按照华育大学金融专业每年25%的保研率也算，她努努力也可以挤进保研圈子里。

　　该高兴的，可是心里还是难免有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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