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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基础科学与应用技术
到下班的时候,林风终于找到了梦回实习生的体验:同事们都没有走(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半点没动,有的还在对着屏幕分析数据,有的凑在一起讨论实验方案),老板也没有走(虽然没看到玉树具体在做什么,反正在还待在实验室),自己走了是不是不合适?
这怀旧版本是不是有点太旧了,东海市都“理想社会”了,也有人加班!林风一边磨磨蹭蹭地做着下班准备(实际什么也没干),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着周围 —— 还是没人有下班的苗头。她心里开始天人交战:“走?好像有点不合群,会不会影响以后偷师啊?不走?我今天就核对了小鼠数据,也没别的活儿,在这儿坐着纯属发呆啊!”
好在支南及时来解救了她,心安理得蹭车回家。
离开实验室,林风还在跟支南感慨 “实习生不敢先走” 的 “跨世界定律”的通用性,可转念一想,又突然笑了。
“或许不是什么定律,只是我自己带着以前的思维定势,在这儿瞎琢磨。” 她对支南解释道,“以前有部分老板总喜欢‘下班不走装努力’,同事们也都跟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谁先走谁不积极’的氛围。我刚才一看到大家没动,下意识就把以前的经验套过来了,觉得自己走了不合适,其实根本没问过人家东海市的习惯,也没观察过大家是不是真的‘被迫加班’。”
她顿了顿,想起以前学过的逻辑知识,又补充道:“这大概就是’诉诸经验主义’的逻辑谬误吧?总觉得‘过去是这样,现在也该是这样’,把自己以往的经历当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却忽略了环境早就不一样了。今天大家都没走,或许只是因为刚上了新项目。我却凭着以前的印象,默认他们是在‘卷’,还自己纠结半天,其实是以己度人嘛!”
说着,林风再读化身哲学家:“或许人们的烦恼和纠结都来源于自以为是。”
支南倒是打趣她:“或许人们的烦恼和纠结都来源于想太多。”
林风瞬间卡壳,南哥果然是南哥,一下就发现了她的最大毛病。
晚餐照例去了社区食堂,林风开启吐槽模式,先说了木木与博士的昵称较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故作大气:“我就当是关爱大龄儿童,让着他了。成熟的人总是这样顾全大局,先退一步,不跟他计较。”
支南说:“别的不说,木木这个称呼其实蛮好听的,我以后也叫你木木好了。”
“南哥叫起来就是亲切又好听,跟那个小气鬼还阴阳怪气的非要多解释一句榆木疙瘩,其动机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自己还叫博士,脸皮比我还厚。”
“玉树一直都是天之骄子,是同龄人中最早拿到博士学位的,又是同届生中第一个拥有独立实验室的人,难免有点傲气。大家拿博士当他的昵称,他也就顺理成章应下了,这点‘理所当然’的小骄傲,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风也懒得再吐槽这事了,反正认都认下了,转而说起别的:“我今天其实也小有收获,我发现我们隔壁实验室就是机体再造与器官打印项目的研究中心。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高精尖生物技术研究。反观我们实验室,怎么看都难出成果,更别提转化了。”
也不知道林风是真为实验室的前景担忧,还是纯粹的拉踩,觉得隔壁项目更 “酷炫”。她原来只知道类器官打印技术的研究,这里已经研究机体再造了。类器官可不是简单的一团细胞,而是利用干细胞或成体细胞,在体外通过特定的生长因子和三维培养技术,诱导形成的一种微型、简化但具有真实器官部分关键结构和功能的三维组织。比如,肝脏类器官能代谢药物,肠道类器官能形成绒毛结构并吸收营养,大脑类器官甚至能出现自发的神经电活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细胞培养,而是在体外“再造”了一个微型的、功能化的器官雏形。而3D生物打印技术,则像一台超高精度的生物“打印机”,将含有细胞的“生物墨水”按照计算机设计的器官三维模型逐层打印,构建出更复杂、更接近真实尺寸和结构的器官。以前的世界中,科学家已能打印出迷你肝脏、肾脏、心脏补片等,用于药物测试、疾病建模,而东海市已经能直接打印器官用于医学移植了。
支南摇摇头,温和而认真地说:“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机体再造、器官打印是应用技术,确实直观又神奇;而细胞研究,是基础科学 —— 这俩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很多人都容易觉得应用技术‘有用’,却忽略了基础研究才是根基。就像你说的 3D 生物打印,要是没有前期对细胞活性、器官发育机制的基础研究,’生物墨水’怎么配?器官打印出来怎么保证能用?基础研究看似慢,却是所有应用技术能落地的前提,缺了它,再酷炫的应用也只是空中楼阁。”
林风大概还忘不了她人形etc的属性,狡辩到:“这一点我自然晓得,基础研究是根基嘛,我又不傻!但也不能否认,在基础科学研究领域水论文的概率就是比应用技术领域高那么一丢丢啊!毕竟应用技术得真刀真枪做出东西来,基础研究有时候捣鼓点数据、换个变量,就能凑一篇……”
支南笑到:“那要这么说,在社会科学领域水论文的概率比自然科学还高呢!”
林风倒是不遮“家丑”,直言道:“岂止是更高,简直就是指数级别的差异啊。社会科学有时候啊,换个理论框架、改改调研样本,就能写出一篇新论文;遇上实在没思路的,还能搞个‘文献综述’凑数 —— 哪像你们自然科学,数据差一点都不行,实验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半点掺不了假!掺了假的那就是学术造假,而不是水论文了,哈哈~~”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一起笑,当作饭后闲谈,愉悦下心情。
不过林风忧心实验室前景,可不仅仅是因为基础研究比较“慢”,主要还是因为这个研究方向:“生物学的基础研究应该是探寻生命的奥秘吧?比如生命怎么起源、物种怎么进化、细胞怎么运作这些根本问题。可我们实验室在干什么?追求长生不老还是延年益寿!”
支南说:“研究生命的极限也是生命的奥秘嘛。而且追求长寿也是物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趋势嘛,这个领域的研究可不止你们实验室一个。”
林风说:“说得也是,所有生命行为的终极目标就是更好的生存,这个“更好”即为更长久、更安全、更舒适。不管是生命繁衍、物种进化这样跨越亿万斯年的宏观叙事,还是鸟儿衔枝筑巢、老鼠掘土打洞的个体生存本能,甚至是蚂蚁搬食、蜜蜂护巢时为群体牺牲的协作行为,本质上都在遵循同一种生命内驱力:为了让自己或所在的群体,能更安全地存续、更长久地延续,最终拥有更舒适的生存状态。人自然也不例外,现在安全和舒适已经大体上解决了,可不就剩下更长久了么?”
林风眼睛突然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他和他的研究员们这样加班加点废寝忘食的,真的能延年益寿?怕不是要反向带货哟。”
说着还吃吃地笑,支南也被她逗乐,摇着头反驳到:“这不一样,玉树的研究是想拓展极限生命,是探索生命能达到的最长年限;我们说的养生长寿针对的是平均寿命,也就是通过改善生活习惯、医疗条件,让更多人能接近甚至达到这个‘极限’,减少因病、因意外早逝的情况。”
林风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平均寿命更适合普罗大众,就像以前医疗差的时候,人类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现在条件好了,寿命也就长了。这拓展极限寿命,感觉跟古时候的炼丹寻仙追求长生不老药的皇帝或炼丹师差不多,都是奔着‘突破上限’去的。”
她突然两手一拍,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猛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还特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支南说:“哎南哥,你跟我一起细品 —— 他们这样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微观世界里,分析着端粒长度的细微变化,追踪着线粒体的代谢波动。是不是特像古时候那些方士?关起门来熬药炼丹,今天加两钱朱砂,明天添三钱雄黄,就盼着炼出长生丹!”
她越说越觉得像,还忍不住打了个响指:“真的不能再想了!越想这画面越强。着我的脑海里,已经看到玉树博士拿着试管喊‘丹成’了!”
林风说完,甚至还用一只手捂着额头和眼睛,脑袋往旁边一歪,嘴角却憋不住往上翘,做出副 “我怎么会想出这么离谱又贴切的比喻,真是难为情” 的样子。
支南看不懂她的行为艺术,甚至不太理解她是怎么把这两个画面联系在一起的,但还是劝说到:“这话你可千万别去玉树面前说 。”
林风赶紧正襟危坐,正色道:“明白,科研人的学科荣誉感和学术自尊心嘛,我懂的。而且,基于社交礼仪和行为心理心,当着人家面揭这种‘脑洞短’,纯属破坏人际关系,我才不会干这么没情商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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