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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为虚
亥时,喑齐驾马进了内城,刚过崇文门不远,迎面驶来一行车队。
喑齐瞥了眼为首马车上乱晃的牌子,“武安侯府”四个大字在月下光回流转。
喑齐勒马,一路尾随。
车队停在长兴楼后门处。
门开后,几个伙夫正搬着箱子排成一溜进去。
终于搬完最后一箱,一伙夫拍两下手揩了锴汗,招呼着旁人上车。
不知为何,喑齐想到了云梦山庄的雅间里,那个嘲讽自己是花瓶的云老板。
其实后来自己也趁乱偷了他的马车,算作扯平。
可今日喑齐又想给他记上一笔,收了裘争这么多好处,保不齐两人间有多少肮脏交易。
后院黑着火,前院确实热闹传千里。
喑齐向着前院去。
站在院门处仰望整个建筑,同云梦山庄比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凡事立着的柱上都挂满了各式灯笼。
正值秋高气爽,院里头纵横交错,几乎没有空案。
再往里三座楼比肩,中间为主楼,二层往上的两侧有连廊彼此连接,互通有无。
喑齐进了主楼,一楼舞台处舞姬仙飘飘的正跳着,底下围成框的宾客和楼上窗内的宾客也看得起劲。
很快就有一小二上前招呼,这小二脸上洋溢着喜庆:
“客官,一位么?先里面请。”
“一位。可还有雅间?”
“您请移步楼上。”
喑齐被引着进了间雅间,越过屏风后落了坐。
一路闻着饭香是有些饿了,她一心看菜,一旁小二安静等着记菜。
“一条清蒸鲈鱼,一小份炒时蔬,一碗仙人粥,最后再来半份阁老饼。”
“再来一壶荔枝酒。”
小二点了头,笔往头上一插往门口去。
很快提着一壶荔枝酒,一盘凉拌小菜进来。
“客官且先用着,小的就候在门口,有事随时招呼小的。”
“我一个人怪无趣的,你们这儿有乐妓么?”
小二答道:
“今日楼里的确没有多余的月妓了,不如小的替您将身侧的窗打开,外头正好能看到朱雀桥全貌,景色也是不错的。”
喑齐扶额皱着眉摇头:
“我说我想听曲儿,你让我看座破桥什么意思?楼里没有就不能去外头请么?”
这一番苛责也让小二慌了神,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客官……这……我们老板的确没立过这道规矩,您见谅,可否通融一二?”
喑齐摔了筷,声调高了些:
“没听过一句话么:客人便是天。你想让天通融也可以,去喊你们老板过来,今日这曲儿我听定了。”
那小二抬手蹭了把额头,出门时还撞在框上,好一声响。
小二上了三楼正巧碰上木简:
“木管事,咱们老板可在屋里?”
木简见他一脸局促,嗓音也带着分哽咽便问:
“出什么事了。”
“楼下有位客人要听曲,您也知道,今日好几家客人摆宴,没有多余的乐师,可那客人仍不依不饶的,非要找咱们老板。
您看……我……”
木简听了心中一堵,许久不见这么难伺候的客人。
他同那小二下了楼,去到雅间时,喑齐正饮下杯酒。
木简进门前就深呼深吸口气,稳步上前给喑齐作揖:
“姑娘,今日的确是楼里不周到,惹您不快了。
这顿饭当是在下请姑娘的,下次,在下保证姑娘能听着楼里头牌乐妓弹曲儿。”
喑齐依旧不依不饶:
“倘若我就是想今日听呢?再说,这是你们老板的意思么?我记得贵楼老板姓云来着,今日见不到云老板,我便不会离开。”
木简心中发痒,作揖的手还没放,他简直想一把掀了面前这人的面具,看看究竟生了怎样一幅刁钻的嘴脸。
“还愣着做什么?
喊人啊。”
喑齐夹进嘴里一口菜,撂下筷子道。
她瞥了眼门口,确定二人都出去了。
心中正想着待会儿如何为难云起,自己又是给他倒酒,又是弹琴,今天他都得一一还来。
再等来门开,云起着一身素衣,玉冠半束着发,浑身带着皂角香。
“底下人不懂事,云某给姑娘赔罪了。”
云起人未至,声先来,在离喑齐两步远的距离一手背后,一手至于胸前朝她斜斜身。
“云老板如此谦逊有礼,倒显得是我撒泼了。”
“姑娘说笑了,生而为人,皆有所愿。中秋佳节,品酒美食不足尽兴,想听听曲属人之常情。
今日是楼里的疏忽,云某也会些琴技,不如亲自为姑娘抚一曲?”
这下换喑齐愣怔住,她竟没想到这个云老板还是个八面玲珑的。
云起以为她不置可否。
“献丑了。”
她的为难在他看来似乎不足为道,喑齐捏了捏手里的白瓷杯,一下下地蹭着釉面纹路,摸不出是花瓣还是花冠,一门心思在猜
这翩翩乐师会弹首什么曲子。
音符有了形,成了调。
她听得曲子不比戏多,可偏偏这首曲子却常听父亲弹于院中。
父亲总说,每每弹托咏,心中总能忆起往事,仿佛他还能推母亲在梨花树下荡秋千。
父亲说岔了,她却只看见一家人围坐院中赏月分月饼。
祖母划开一饼马蹄沙馅儿的,总先分给她第一块儿。
曲毕,她嘴里却还甜得发腻。
手边没有月饼,腻味从何处来,故心中堵的更甚。
喑齐松开白瓷下摁着的青纹花柄,见云起掌心抚平弦动,直看着她,她偏开头道:
“云老板这琴还是要多练,虽不比乐师,却还凑合。”
“云某受教。”
这一曲结束,喑齐的菜也上了几道,还差一份清蒸鲈鱼。
云起见状摆好琴,来了喑齐身侧道别:
“如此便不打扰姑娘雅兴。今日这饭算在云某头上,云某告退。”
“慢着,云老板听岔了,我的意思是,那一曲还差点意思。”
云起依旧面上带着笑:
“哦?那姑娘说说要怎么个满意法儿?”
“杯子空了,云老板替我斟上吧。”
说话间还指引他往案边的软垫上看。
云起弯下腰握住壶柄,却被喑齐攥住手腕。
喑齐握时隔着衣料,却能切实感知到硌手的腕骨,到底男女悬殊,消瘦成这样,她一只手也握不满。
“你该跪下给我斟酒。”
“姑娘刚可没说要跪。”
“云老板似乎还没搞清楚该听谁的。”
“姑娘是来寻仇的吧。可云某扪心自问做的都是开门生意,长兴楼一向以和为贵,从未在外结过仇家。
姑娘怕不是寻错家了。”
喑齐嗤笑,却不松开他:
“你管我是不是来寻仇,今日我就告诉你,我是公主府上的人,云老板是个巧人,有让京中贵人巴巴往长兜里送金子的本事,若要论个高低贵贱,这内城里公主府是排第一的。
云老板,机会都摆在了眼前,这高枝攀还是不攀,全看你自己。”
云起听罢她这番诋毁,倒也透彻了,本还后悔自作多情送她一首托咏,前后一想,悔意渐去,知道了这小姑娘是为何来这一套。
他面上的笑丝毫未退,温和面下压着的刺全然因为喑齐的那句话显露面上,眸间最多。
“云某膝下,寸金不值。姑娘这笔买卖做亏了。”
语毕干脆跪下,替她斟满酒,酒壶再放下时,滴出杯沿几滴,道:
“姑娘,有些事眼见不可尽信。今日这话,云某也全当未听过,出了这门,便是陌路。
你我从前未在云梦山庄遇见过,姑娘今夜也没来喝过酒。
云某告辞。”
喑齐看着那杯满出的酒,云起起时带起的风未落,还在引它乱晃。
朝他喊:
“云起!你和裘争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
他的话萦绕在喑齐耳边,久久不散。
这面具在他眼里形同虚设,那他究竟知道多少。
还有什么叫眼见为虚,眼睛看见的都不能信,那她还能信谁。
不管两人有何所谋,都绕不开西陵。
那也别想绕开自己。
喑齐偏不如他愿,这长兴楼,她要探个究竟。
这顿饭吃到子时,喑齐左脚轻,右脚重地扶墙挪到雅间门框边。
她扒紧门框,朝外稀里糊涂叫人。
那小二过来,见状招呼了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喑齐出了门。
“姑娘家在哪儿?楼里派车送您回去。”
一个侍女问道。
喑齐含糊着:
“我哪里有家,我孤魂野鬼一个!”
侍女听她胡言乱语,同另一名侍女商量着怎么样时,喑齐低低来了句:
“给我开间房,要便宜的。我没钱。”
那侍女撒一眼她一身布衣,手肘的硬甲硌得人生疼,想来又是哪个府上偷跑出来撒欢的侍卫,穷也都写在脸上。
喑齐被一把甩在了一张硬榻上后,再听门关上,收了迷糊劲儿起身。
这下光明正大的到了后院,她凭着记忆。
脑中大概浮现出库房的方位,在东边,至于南边北边,她还真没细看。
库房口今日当值的是老胡,本坐着打瞌睡,细微的动静在后院里也能引起他惊醒。
老胡站起身,摸着黑走几步后,后颈突觉钝痛,直愣愣晕过去。
门锁被劈开,喑齐轻推开一条缝。
转身关好门之际,点了火折子,脚边堆了几个未归类的箱子,她一一摊开,皆是金银珠宝。
她细细翻来翻去,真无其他,砰的一声合上箱门。
次日清早,张桓正睡得沉,砸吧砸吧嘴做着什么美食梦,木简来到他床边,扶着他两肩左右轻晃,见晃不醒。
接着朝他圆嘟嘟的小脸上拍了拍,张桓依旧睡得像头猪。
木简无奈,竟还生出些羡慕,接着掰开他的眼,呼唤道:
“小子,醒醒。
要启程了。”
张桓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木简不由着他,扛起人就是走。
大步流星踏出院门,将人扔上马。
深秋清晨总会起冷霜,张桓脸贴马腹,沾了一脸水才堪堪睁眼。
刚要起身,木简踏马而上,先他一步将人凭空提起坐正后,蒙在披风里。
两人一马向西而去。
西厢房的屋顶上,喑齐屈腿坐着,一手搭在膝盖处,另一只手拿着块长兴楼膳房刚出炉的粟米饼,一切尽收眼中时,还不忘咬下一口。
朝那个方向,若要出城,接的是通往西陵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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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更啦

周六周日咕咕要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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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们等我

还有一点!这两章有点糟糕,我需要把故事线再理一理,我的大纲还是太大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