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山[娱乐圈]

　　小雅走后，程素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嘴巴有点发紧，久违地想吸烟。但他早就不在身上带烟了，只有乐队排练的时候窦怀偶尔给他抽两口。
　　手伸进裤兜里摸了摸。新换的裤子，挺干净的，连点渣渣都摸不到。
　　他想起刚刚小雅说的话。
　　“susu，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走是我的个人原因，与你没有关系。你想离开和留下都是可以的，但......”
　　小雅的语气有些沉重。
　　“恐怕你暂时没办法回归平静的生活了。”
　　小雅给程素大致看了与他有关的话题，大概从早上九点开始，黑帖与恶评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涌出。
　　已经有人扒出了程素的学校和学院。有自称程素同学的人说，程素从大一就不在校住宿，私生活混乱，和多名富婆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同时在校还凭借姣好的外表聊骚女生，骗财骗色，并附上了聊天记录和不雅照片。
　　还有人爆料，程素和本学院一名叫林志华的老师有巨额交易记录，严重质疑其入校资格与保研资格的合法性，并请求京科大严查并撤销其保研资格。
　　光是这两点就从伦理道德和学术公平的角度点燃了大众的怒火，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痛斥程素劣币驱逐良币，污染学术氛围，坚决抵制程素保研。
　　“恶臭男能不能去死啊！”
　　“不愧是法制咖能做出来的事！”
　　“很难接受，我每天学习到三点还没得到的保研资格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垃圾！败类！中国人的耻辱！”
　　......
　　程素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小雅指着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很明显的造谣。”
　　程素神色微动：“怎么看出来的？”
　　小雅把图片放大，点了点每条消息的末尾：“你打字的习惯是会在末尾加上句号，极少使用表情图片，而这个人一直没有用过标点符号，还会频繁发表情包。”
　　程素短促地笑了声：“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习惯。”
　　“还有就是......”小雅表情有点微妙，程素示意她继续说。
　　“你那里，”小雅虚虚地指了指程素胸前，“是粉的。”
　　“但照片里的裸男，emm，黢黑。”
　　程素：“......”
　　小雅笑起来：“不好意思，susu，你刚来那天晚上太不把观众当外人了。”
　　程素抬手捂住眼，小雅拍了拍他：“好了，不调戏你了，这些帖子我都已经截图了，待会就发给你，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造谣不该是0成本的！”
　　小雅的神情很严肃，程素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我不是相信你。”
　　程素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意外，小雅笑了笑，接着说：
　　“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我愿意相信的。网络上这些人也一样，他们也只是在相信他们所相信的。我知道这很不理智，但我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没有办法从全知的视角分辨真实和虚假，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相信点什么东西。”
　　“这就跟我以前追星一样，我怎么可能知道明星们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我相信他们正直、善良、努力、上进，是因为我也追崇这些美好的品质。”
　　“我相信你，换句话说，就是我期待你，期待你能不负我的信任。当然负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为你付出什么，顶多就是承认自己走了眼，再去选择另一些可能不负我信任的东西去赌一把。”
　　“那我能相信你吗？小程老师？”
　　小雅微笑地望着程素，似乎笃定了程素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程素凝视着她两秒，也笑了。
　　“希望如此。”

　　程素进屋的时候，裴千山就等在门口，客厅里只剩祁星和徐俊贤还在餐桌旁坐着，其他人不知道去哪了。
　　裴千山的目光始终追着程素，把拖鞋递给他，看他换鞋，再将他的鞋子放好。
　　程素直起身，视线在裴千山、祁星和徐俊贤脸上扫视了一圈，笑道：
　　“怎么了？感觉气氛有点凝重啊！”
　　祁星只遥遥望着他，眸中糅杂着痛苦、自责与担忧。徐俊贤看了眼祁星，也没说话。
　　程素只好看向裴千山，裴千山拉起他的手放在掌心，声音很低很轻：
　　“先把手机关一会儿吧。”
　　程素没说话，周遭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能听见秒针一下一下的跳动。
　　“嗒、嗒、嗒......”
　　当秒针历经千辛万苦，挣扎着跃向最后的圆满，尖锐的铃声乍然刺破凝固的空气，
　　没有圆满。
　　在裴千山阻止之前，程素点下了接听键。
　　脏到不堪入耳的谩骂和恶毒的诅咒骤然从听筒中迸发出来，夹杂着尖利笑声，几乎撕裂程素的耳膜。
　　“...去死吧！！！”
　　“为什么不去死啊！...”
　　“......恶心！”
　　“死！......”
　　他举着手机，静静听着，眼神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裴千山从程素手中夺下手机，迅速按下挂断，可下一个号码立刻拨了进来，无数不堪入目的肮脏短信潮水般涌进常日几乎无人拜访的信箱。
　　裴千山咬着牙，侧颊的肌肉紧绷，拇指很重的按着关机键，但他手上都是汗，滑了好几下才把那些排山倒海般的恶意关上了。
　　他垂下头，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颤抖地去触程素的手。
　　“是我的错......”
　　是他自负自大，以为在程素身边就能替他遮风挡雨。
　　可最后，他的一声“程素”，却给程素带来了风雨。
　　祁星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一声，可上前的脚步却在噪音消散时生生钉在原地。
　　他又忘了，所有人里，他最没有资格。

　　热搜的标题是——
　　#程素做鸭#
　　看到这个标题时，程素似乎觉得好笑，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话题置顶是一个有不少粉丝的大V的微博。
　　帖子里有一张照片放在中心，很醒目，程素点开了。
　　那似乎是一张抓拍。
　　昏暗迷幻的灯光里，许多双手正伸向高台上眼神迷离、面颊酡红的年轻男人。男人双腿叉开坐着，躺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起，纤细脆弱的脖颈布满晶亮的汗水。修长漂亮的手指并拢着，轻轻横搭在一只眼睛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后，高挺鼻梁下的唇瓣莹润艳红，贝齿咬着轻薄白衬衫的下摆，露出白皙劲瘦的腰腹，任人抚摸蹂躏。
　　大V信誓旦旦地说曾在江城一家酒吧见过程素，是明码标价往外带的那种。当年去看的时候，只是觉得很□□就拍了照片，今天才知道这人以前竟然是明星，还做过牢，真是世风日下，什么烂人都能当明星。
　　博文底下评论纷纷——
　　“就算出狱了找不到工作，不能搬砖吗？不能送外卖吗？"
　　"不想着靠合法劳动好好生活，只想着利用身体走捷径，极有可能是当明星时就作风败坏。"
　　“听说他还拿卖的钱去买学位，现在还要买研究生资格。”
　　“这种人到如今竟然还有人追捧，应该坚决抵制，让其社会性死亡。”
　　于是便真的有人在评论区里曝光了程素的电话、微信、学生证和住址。这几条评论还被大V置顶并点赞。
　　也有人在下面提醒大V：“这样不好，是在侵犯他人的隐私。”
　　大V回应：“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
　　越来越多人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好像一时间所有人都认识“程素”，知悉他放荡□□、卑鄙无耻、庸碌无能。
　　开始还有人仔细阅读了程素的“罪行”才加以批判，后来便连看都不看了。
　　看什么呢？这么多人说他坏，他就绝不是什么好人，跟着骂就对了。
　　也有人站在这场道德审判狂欢边缘问，万一你们说的是错的呢？
　　参与者理直气壮地说：“难道这么多人都不辨是非吗？你不觉得他错？那你才是眼瞎心盲。”
　　不少人在话题下骂不过瘾，还追到了《家务练习生》的直播间。
　　屏幕中，那个被恶评塑造成面目狰狞、猥琐龌龊的男人静静站在客厅门口，神色认真地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增加的评论。
　　他忽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旁，低下头，右手将头发向后捋开，本应平滑的额角乍然凸出一道蜈蚣般的肉色疤痕，很快又被浓密的黑发遮住，取下的黑色的口罩在左手尾指上轻轻晃荡。
　　在摄像头转过来的同时，男人抬头，目光穿透镜头与屏幕前的每一个人对视。
　　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在这张俊美如雕塑的脸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
　　左眼温柔，右眼冷漠。
　　在无数的注视下，男人缓缓抬起一只手，遮住了一只眼睛。
　　唇边竖起一根食指。
　　“嘘。”
　　密密麻麻的弹幕停了下来，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映在他们心底的，是温柔的眼睛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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