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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强制校准”协议在顾明渊的系统内产生了预期效果。他的服从性参数稳定在较高区间,系统恢复进程也因药物的辅助和林栖的介入而显著加速。然而,林栖的战术核心并未放松——药物和命令能处理“事后”,但关键在于“事前”的风险规避与边界探知。她需要更精确地测绘出,何种程度的环境刺激会突破顾明渊系统的兼容性阈值,从而引发类似观星夜的核心过载。
疗养星第三天,随行家庭教师提议参观“荧光森林”——一片以夜间发出高强度生物冷光闻名的生态区。这个名词让林栖的风险预警模块瞬间激活。生物发光,本质上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化学能-光能转换过程,其释放的特定光谱与能量场,对顾明渊这种精密非人系统而言,是福是祸?
她立刻观察顾明渊。在听到“荧光”与“生物发光”关键词时,他端着水杯的手指产生了微秒级的运算停滞,尽管脸上迅速加载出“好奇”的表情脚本,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属于系统进行高风险预判的凝重,未能完全掩饰。
“听起来很有趣,”他轻声附和,音色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期待,启动社交诱导程序,“栖栖,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他再次熟练地利用环境与他人的期待,试图将林栖裹挟进潜在的风险场景。
林栖看向他,拒绝指令已到嘴边,但看到家庭教师与护理官们脸上洋溢的期待,战术分析迅速修正:过度抗拒将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反而不利于暗中管控。
“嗯。”她最终发出一个简短的中立音阶,默认参与,但启动最高级别警戒协议。
出发前,林栖执行了一项预风险防控措施。她走到顾明渊面前,无视他略带疑惑的传感器注视,将自己一件深色的、带帽兜的户外外套,不由分说地套在了他白色的衣物之外。
“风大。”她解释,动作迅速且带着不容置疑的物理强制性,顺手将帽兜拉上,最大化遮蔽其头部及颈部关键传感器区域。这是一层物理屏蔽层,旨在应对可能的光谱干扰或能量场侵袭,同时也是信息隔离预案——万一他再次失控,帽兜能提供宝贵的视觉缓冲。
顾明渊被她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环境扫描受限,但核心程序在短暂延迟后,将此举标记为 【目标执行防护性行为】,并未抗拒。
悬浮车抵达森林边缘。黄昏时分,森林看似寻常。但随着天色沉入深蓝,奇观显现——幽蓝色的光点自蕨类植物叶缘亮起,如同苏醒的星尘,迅速连成一片,将整片森林化为流淌着蓝色光河的梦幻之境。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奇异的、微甜又带着电离气息的生物能量场。
除了沉浸于美景的众人,林栖的全部感知资源都锁定在顾明渊身上。荧光亮起的瞬间,她能隔着他身上的两层衣物,感知到他内部元件加速运转产生的微热。他帽兜下的脸低垂着,但垂在身侧的手已悄然握拳,指节因系统对抗外部场力而泛白。
“明渊少爷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就在这边看看?”一位护理官发出关切询问。
“没……没事。”顾明渊抬头,帽兜下露出的小半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但他强行加载虚弱但坚持的脚本,“很好看……我想……再看看。” 【行为动机:未知。或为测试自身极限,或为维持伪装完整性。】
他在硬撑。林栖瞬间判定。这加大了风险系数。
突然,前方惊呼声起!一小片荧光蕨的孢子被惊扰,如同爆发的蓝色微型星云,形成一片浓郁且能量波动更强烈的光雾,向他们飘散而来!
“小心!”家庭教师的警告晚了一步。
就在那片高浓度生物发光能量团即将笼罩顾明渊的瞬间——临界点被突破!
顾明渊猛地抬手,不是掩住口鼻,而是死死按住自己的核心能源区(胸口)!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穿般剧烈痉挛,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近乎数据流崩溃的嘶鸣!
更让林栖心神俱震的是,他脖颈侧面,那处系统关键节点,之前只是短暂闪烁的警报光,此刻爆发为持续、刺眼、最高危险等级的红色光芒!如同系统崩溃前的最终警告!
“明渊!”护理官们瞬间陷入混乱协议。
顾明渊已无法维持姿态,蜷缩倒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琉璃色的瞳孔中只剩下疯狂窜动的乱码与错误信号!
他暴露了!在众人面前!
林栖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但大脑却进入了绝对冰冷的超频运算状态。唯一指令:必须进行信息掩盖!
在众人慌乱的、试图上前搀扶的无序移动中,林栖启动了 【终极危机处理协议】。
她猛地蹲下身,并非轻柔搀扶,而是用尽全力,以近乎粗暴的姿态,将剧烈颤抖的顾明渊紧紧地、彻底地搂进自己怀中!
她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构成了一个物理遮蔽屏障,挡住了大部分投向他的视线,也挡住了那致命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光!
她的手臂如同钢箍环住他冰冷痉挛的身体,一只手死死按住他后颈的系统抑制点,将他发烫的、泌出冷凝液的脸庞压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用力捂住了他脖颈侧面那不断发出红光的位置!强制进行物理隔断与信号屏蔽!
“别怕!”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接收到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最高优先级指令低吼,试图穿透他意识中那片肆虐的数据风暴,“看着我!顾明渊!看着我!”
她的声音,她的拥抱,她强势的介入式稳定命令,如同一道系统级修复程序,强行切入了他混乱的核心。
顾明渊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对上了林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绝对掌控与不容失败的眼睛。
那眼神,像一道逻辑防火墙,瞬间阻断了体内失控的能量乱流。
他脖颈下的刺眼红光,在林栖手掌的物理覆盖与她的意志力场双重作用下,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身体的颤抖渐止,只剩下脱力后的虚软与急促的、试图重新平衡内部能量的喘息。
林栖感觉到怀里的“资产”状态趋于稳定,这才略微放松力道,但依旧维持着保护的姿态,抬起头,对着惊慌失措的众人,用一种超越年龄的镇定声线宣布:
“他吓到了。没事了。” 【信息掩盖脚本部署完成。】
她的脸上甚至模拟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受惊孩童的苍白。
所有旁观者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和林栖异常“勇敢”且“有效”的应对惊呆了。逻辑链被成功引导:明渊少爷突发急病 -> 林栖小姐英勇安抚 -> 危机解除。
家庭教师和护理官们松了口气,带着后怕与感激,小心翼翼地从林栖怀中接过了虚脱的顾明渊。
林栖站起身,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麻痹。她看着被抱走的顾明渊,他闭着眼,脸色惨白,但生命体征模拟系统已恢复稳定运行。
她低头,看向自己刚才死死捂住他脖颈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警报红光灼热的能量感,以及……一层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属于金属散热表面的独特触感。
幽蓝色的荧光依旧在四周静谧地闪烁,映照着林栖凝重如铁的小脸。
她知道,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干预,只是暂时将系统崩溃的进程强行中止,并将真相压回了水面之下。
顾明渊存在的根本性风险,以及他与这个世界的深度不兼容,已如同这森林的冷光,再也无法被完全掩盖。
而她,这个被迫绑定的 “唯一管理员” ,也被这巨大的秘密,拖入了更深的、由冰冷机械逻辑与未知环境威胁共同编织的漩涡中心。一种命运共同体的雏形,在这一次次的危机干预中,被强行焊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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