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隳寂

作者:拂晓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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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0


      雾,稠得化不开,像是一团团湿冷的灰色棉絮,又似无数亡灵叹息凝聚成的实体,沉甸甸地压迫着视野。吞噬着声音,连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一并扼杀。
      在这片迷失方向的混沌中,能见度不足十米,连脚下焦黑的土地都仿佛被这无边的灰白浸染、同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令灵窒息的朦胧与死寂。
      在这片静默中,细微而规律的声音一直持续,由远及近。
      萨玉年抱着亚雅,沉默的踏行在这死寂的旷野上。
      湿润土壤上的脚印一深一浅,在这些脚印中混合着异常刺目的青色——那是亚雅的血液。
      亚雅的头无力的靠在萨玉年的肩颈处,往日如恒阳般耀眼的金色发丝此刻凌乱的垂散着,沾染了尘土与凝固的暗色血块,失去了所有光泽。
      她双目半阖,长长的睫毛在那双如今只剩下暗淡与空洞的蓝眼中,投下凌乱而破碎的阴影。曾经象征着帝国荣耀与纯洁的雪白军服,此刻已被从她胸腔不断涌出的青色血液浸染。
      那青色血液顺着她垂落的手臂流淌,浸透了萨玉年托着她的臂弯处的衣物,在引力的无情牵引下凝聚成珠,一滴接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焦黑的土地上。
      ‘……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曾经珍视的一切都会被……无情剥夺……’
      ‘……你太弱了……’
      ‘靠近你,他们只会不幸……’
      ‘……你……背负……不要……靠近……’
      ‘离开他们……’
      ‘你不配。’
      冰凉的手指触碰上萨玉年温热的皮肤,亚雅艰难的聚焦视线,想最后看清自己心爱的生灵。
      “星……别,难过……”亚雅努力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让她不要这么难过,“能——在,最后,在,你怀里……很幸运——”
      “别睡,好不好,别睡,撑住,求你,撑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亚雅小心的为她擦拭。
      “星,乖,不哭……你,活着……活下去……”
      怀中的身躯越来越凉,越来越凉,直至最后失去温度,萨玉年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怀中的重量逐渐消失,萨玉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紧紧抱住亚雅,妄图以这样的方式留住她,可无济于事。
      雾越来越浓,一切都被吞噬,只有那抽噎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回荡。

      熟睡中的亚雅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睁开睡得迷蒙的眼睛看向目光来源。
      “怎么啦?”她在萨玉年怀里蹭蹭,声音沙哑的询问。
      萨玉年看着她,目光深沉,良久才移开视线。维纳也枕着她的腿睡得很沉,而菲格利在一旁安静的守夜。
      这是他们同行的第四天了。前几天夜里空间紊乱严重,为了他们的安全,萨玉年默许了他们的跟随。
      如今在她能感受到的范围内,空间已经安稳。
      在下一个晨曦之时……
      “在想什么?”维纳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眨着那双没有一分睡意的眼眸看着她。
      萨玉年沉默着没有回话,听到动静的菲格利回头,目光带着几分询问。
      雾霾蒙上眼眸,沉寂中带着挣扎,随后空洞占据一切。
      怀中亚雅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维纳也枕在她腿上的重量真实而确切,菲格利守夜的背影在幽泽花的淡淡蓝芒中格外安稳……
      可映在萨玉年脑海中的,只有那参杂在一深一浅脚印中的血迹。
      亚雅伸手扒拉萨玉年的围巾,“别这么沉默嘛~一二三~三二一~回神~星~”
      萨玉年的目光落回亚雅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夜,污染者即将撕裂她喉管的那幕。
      ‘不要试图靠近任何生灵……你只会带来不幸……’
      ‘别让我出手……解决掉那些麻烦……’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吧。’
      她的银瞳占据了萨玉年混乱的脑海,将一切压回无序的深渊。

      ‘我愿你们喜乐安康、平安顺遂,愿你们在恒光下尽情欢笑,在风中尽情欢唱,愿你们所见所感,皆是无法匹敌的风景。’
      ‘我会倾尽所有去守护,即便最终化为飞尘。’

      当最后一株幽泽花褪去光芒,亚雅才终于确定,自家队长,又不要他们了。
      太伤心了。
      亚雅眼神悲泣叹惋、婉转幽怨,似乎在指责一个睡完就跑的负心汉,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估计已经开嗓嚎哭了。
      菲格利摸摸维纳也的头,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狐狸,看到她的眼神了吗?”维纳也询问亚雅,眼中满是迟疑。
      “看到了,这么近能看不到吗?”亚雅抽噎,“那就是传说中拔那什么无情吧,那冷漠的眼神,厌烦风态度,呜呜呜!我想告她!呜呜呜!为什么星际法庭没有制定遗弃队友罪?呜呜呜……好吧,虽然我们不太适应这个,但!呜呜!”亚雅扑向维纳也,“音,我们,又被抛弃了,呜呜呜,我们好惨,好惨——我们明明昨天还亲亲抱抱举高高,今天——她好像那些被告上星际法庭的渣仔——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呜——”
      维纳也刚还觉得萨玉年那最后看向他们的目光似乎带着什么复杂的东西,但被亚雅这夸张的演技一闹,脑子里只剩下‘想把这丢灵的玩意揍一顿’这一个念头。
      在维纳也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亚雅抽噎着躲到菲格利身后,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想让他这个掩体把自己给挡严实。
      但最终无济于事。

      亚雅垂头丧气的跟在菲格利身后,眼中一丝光亮都无。
      维纳也走在最前面,一边研究星端影像地图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几天他们都跟在萨玉年身边,萨玉年去那他们去那,想着只要不明赶就一直粘着她直到快结束时再分开完成他们的任务。只是没想到萨玉年一没赶二没说三沉默,随后就在刚刚和在进来之前一样化成碎星随风而去。
      现在他们想赶紧完成这破调查任务,然后全心全意投入到找萨玉年缠萨玉年的重工中去。
      走着走着,亚雅就又开始抽泣,这次维纳也感觉有点像真情实感,没忍住回头看像她。
      “又怎么了?”
      “呜呜呜——音,我好难过啊,呜呜呜——这破模拟系统,它,它!它把我放在星身上的定位器的信号给屏蔽了!”
      听到这话,维纳也皱眉,“你那定位器不是早在贴上去的那一刻就被星发现捏碎了吗?”
      “我又新贴了一个啊!呜呜呜——嘿嘿,音,你听我解释,解释……”突然想起什么的亚雅悲伤瞬间没了,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维纳也眼神危险,冷笑的看着她,“解释?解释就是狡辩,狡辩罪加一等。”
      看着维纳也这七分薄凉三分危险的笑,亚雅背脊汗毛倒竖,完了。

      探查污染一区D分区并收集D分区污染数据,分析污染数值变化推测污染变化——这个任务对亚雅他们来说并不算难,甚至说很简单得有些枯燥。
      无非就是抵达指定地点,启动星端探测进行污染数据分析,并用自己的知识去推算这里未来几年的污染数值变化及污染状态。
      三灵用了五天完成并提交这个任务,但其实他们本来可以更快的,只要让亚雅掏出她的飞行滑板,他们可以在半个系统时之内抵达地点,再花半天探测推算,一天之内就能完成。
      但他们没有,或者说亚雅不想这么玩,她想看看她的星是否还在他们的周围保护,是否真的离去了。
      结果很令灵欣喜,她的星,绝情的令她反思自己是否有点太普信自恋了。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本让星围着她转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星还会在意她呢?
      星见过多少生灵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她呢?
      她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星端例外?是星愿意接纳的唯一?
      她为什么那么自信呢?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呢?
      无足轻重……吗?
      ‘我们是家人,是朋友,是彼此在这世界最亲密的存在……’
      ‘……你们注定分道扬镳……’
      不!
      恒光下,女孩的脸庞苍白,眼眸希冀,‘十字星的成员是永远的家人,最亲密的伙伴,彼此都是对方最珍贵的存在。十字星没有解散,没有分别……暂时的分别只是外出单独执行任务……我们永远不要分开,永远不会分开……终有一天我会归队,你们也一样哦,要永远在一起,不要分离,答应我,好吗?’
      家人,保护,在一起,不分离。
      我们怎么可能会分开呢?
      我们答应过「梦鸟」的,十字星永远不会分开。

      对啊,我们不会分离,家人不会分离。
      星,她只是迷失了回家的方向,我会将她带回来。
      我会将她带回家,就像当初带音回来一样。
      没有存在可以将我们分散,没有。
      因为十字星是家,十字星的成员是家人,我不允许家分散,不允许家人分离。
      为了守护家人,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为了维护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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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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