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捞捞

　　阿宁不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张小渝才稍稍平复，抬起头来挤出笑容：“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等你好起来，我再做给你吃。”
　　“你要保护好自己。”
　　看着阿宁再次闭上双眼，张小渝松开他的手，慢慢退了出去。
　　只求时间和往日的情分能稍稍冲淡勿喜对他的恨，大发慈悲救他一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只要勿喜愿意，没有从死神手中抢不回来的人。

　　雨已经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张小渝走在湿湿的土地上，看见勿喜站在茅屋边上，手里把玩着她刚才丢下的蘑菇，没有一丝表情。
　　张小渝有点不敢走近，在空地上徘徊了一下。
　　勿喜抬头，脸还是冷冷的：“你不吃蛇？”
　　张小渝疯狂摇头，退缩了一步。
　　“这个蘑菇有毒，”勿喜举起手中的白蘑菇，“不能吃。”
　　张小渝疯狂点头，又退缩了一步。
　　“你不吃蛇你吃什么？帆说你要去集市？吃完饭我让他带你去，早点回来。”勿喜转身进了茅屋。从门外看，桌子上已经摆好客人的碗筷，勿喜坐定，对着糊糊从容地吃了起来。帆端着一碗，蹲在门口吃。桌子上还有一大碗黑黑白白的冒着热气的肉，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张小渝完全忘了饿的感觉，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她宁可自己没有礼貌，宁可吃毒蘑菇。
　　一顿饭的功夫，她愣是站在屋外没有进去。

　　帆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只要勿喜的一个眼神，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他放下碗筷，立刻坐到钱锦良的车上待命。张小渝见状，摸了摸荷包里的钱，带着一些歉意看了看勿喜，随后上了车。勿喜仍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蛇，看都不看外面一眼。随着车子的颠簸，她的心也慢慢暖了起来。
　　太好了，她有时候说话还是挺通人性，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张小渝有点开心起来，想想一会儿到了集市上可以买些什么，更开心了。
　　车里还有两把刀，张小渝看着那把从沈宅一路带出来的宝刀，又想起勿喜说的那句“破刀”，真不知道以前佩上绝世名刀的阿宁会是怎样的风采。钱锦良应该是一眼就认出了映真，为了试探而一路陪着他们俩，他的目的应该是杀掉映真，给江湖一个交待。可是，一路上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他为什么偏偏要到褐门才动手呢？
　　张小渝想起旅程中钱锦良看向阿宁的眼神，想起阿宁每况愈下的身体，是了，他应该是不确定阿宁的实力，想着等他变弱再一举拿下。能为洪大师报仇雪恨，这是他钱锦良的最好宣传，杀了武林高手映真，以后还有谁敢不敬他三分？张小渝全想明白了。又想起这样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居然被自己用一根树枝打倒，张小渝心里又不禁为自己骄傲起来。连勿喜都夸自己勇敢呢。
　　原来他们都是洪大师的弟子。真是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啊……
　　已故的洪大师，又是怎样的一位传奇人物呢……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了，张小渝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城门上的那棵树。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想起正事，转头踏进集市。她运气不错，今天正好是褐门赶集的日子，虽然是中午，但还是有不少商贩吆喝着卖东西。集市上有许多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但是有了刚才毒蘑菇的教训，她不敢过多留恋，只挑选了一些她熟悉的菜。五百两银子根本花不完，张小渝又买了一大块猪肉和排骨，买了一些必要的调味品，还有正经的谷子。
　　最后她还买了一块粗布，回去给帆做鞋。
　　还好钱锦良的车够大，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是挺宽敞。
　　帆一直牵着马，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见她买了东西，立刻伸手去接。
　　终于买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也不早了，张小渝心里喜滋滋的，坐上了装满食物的车。车子摇摇晃晃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停下了。
　　张小渝感到奇怪，来的时候走了很远的路，怎么一眨眼就到了？掀开窗一看，吓得她魂飞魄散——马车围了一圈手拿长刀的凶狠男子，数目在十人以上。
　　一个声音响起：“就是你杀了我弟弟？还敢光明正大地驾我们家的车？你这个臭乞丐，还有那个小娘们，赶紧滚出来受死！”
　　张小渝在车里吓得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但是钱锦良哥哥那句“臭乞丐”突然给了她灵感，她赶忙伸手到旁边的韭菜里使劲揉了一把汁水抹在脸上和身上，然后连滚带爬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偷偷把阿宁的刀也带到了门边。她一出来就立刻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这辆马车停在路边没人要，我跟哥哥就以为捡了大便宜，哪知道……我们只是两个要饭的，大人饶命啊！”
　　听见张小渝的话，铁骨铮铮怒目而视的帆也软了下来，乖乖地走下车座，也跪在地上。
　　“要饭的？”钱哥半信半疑，“要饭的这么大块头？”
　　“大哥，别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抓起来，给锦良报仇啊！”
　　“是啊大哥！反正他们两个也是要饭的，抓走又何妨？看这小娘子还挺有姿色，咱们抓回去玩玩也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忽然发出一阵哄笑。
　　张小渝半真半假地惊叫起来：“哥！哥快救我！”
　　帆会意，立刻冲到张小渝面前，张开双臂。
　　“滚开！臭要饭的！”为首的一个壮汉一把推开帆，帆装作不敌顺势倒向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张小渝的下一步指示。
　　“大哥，大哥，求求你们，”张小渝继续用着半真半假的声音，“我虽然是要饭的，但还是个黄花闺女，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对了，哥！车里有银子，快把银子拿给这些大侠！”这群男人嬉笑着围了过去，根本没有人理会张小渝到底在说什么。
　　帆轻巧地移到车边，只掀开了车帘一角，他就看见了那把没有挖过土的刀。
　　只犹豫了一瞬，他便抽出宝刀，冲向那些人奋力一砍，围着张小渝的一个男人当即殒命。
　　余下的乌合之众吓得抱头鼠窜，好几个人扔了刀就跑，但是他们哪里跑得过可以一口气从九洞山跑到褐门的帆？几个人统统被砍死，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还有几个壮着胆子誓死一搏的，根本没有接下帆的几刀，也变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孤魂野鬼。
　　一共十二个人，整整齐齐，全都死在帆的刀下。
　　张小渝一开始有点害怕，但是慢慢睁开了眼睛，见过的死人多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勇敢了。帆完事之后，她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下钻出来，拍拍双手的土，说道：“快走。”
　　她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不像张小渝。
　　上午看见他拿刀的样子，就猜到他可能会些拳脚，没想到这么厉害。
　　马儿嘶叫着，一路狂奔回了九洞山。

　　帆驾着马车停在茅屋前，张小渝也跳下车，准备招呼他一起把买来的东西都搬下车，却看见他立刻跪在了地上，面前并没有任何人。帆端正地跪着，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不是勿喜亲口让他带着自己去的吗？他也并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图，他这是干什么？
　　听见马车的声音，勿喜从山洞里走出来，也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帆，她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讶然。
　　不过她还是立刻看见了帆身上的血迹，表情慢慢变得肃穆。
　　“你杀人了？”勿喜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冷。
　　帆低着头，没有回答。
　　张小渝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下来了，赶紧打圆场：“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钱锦良的哥哥，他们要为弟弟报仇，我们没有办法才……”
　　勿喜还是紧紧盯着帆，声音又冷又硬：“我问你话，是不是杀人了？”
　　帆浑身颤抖，小声说了个“是”。
　　勿喜倏地闭上双眼。
　　“我们都处理完了，没有别人看见，马车我们也会马上藏好，不会有人追到这里来，不会连累你的。”张小渝急急忙忙地解释。
　　半晌，勿喜都没有说话，张小渝看见，她也在暗中咬着牙。
　　她最终吐出两个字：“进去。”
　　帆终于支撑不住，伏在了地上，后背微微拱起，但是很快，不用勿喜多一句话，他立刻麻利地爬进了阿宁所在的山洞，消失在了张小渝的视线里。
　　“你别生气，都怪我……”张小渝有点慌了。
　　勿喜没有说一个字，转身也进了山洞。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张小渝站在马车边，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勿喜亲眼见过阿宁杀人，还夸自己勇敢，说明她不是见不得杀生的，况且外界传闻都说她杀人如麻，莫非她只是不允许自己的奴隶杀人？可是帆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弑主的举动，她为什么如此生气呢？况且不是自己非要下山，帆也不会杀人，要怪也应该怪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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