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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离边境线不远的废弃厂房里,Keegan靠在门框边,灰蓝色的眼睛穿过面罩望过来,像在看一个死人。
罗兰滋擦了擦汗,手指在面板上划拉着,“别着急!世界这么大,总要挨个排查,是吧?”
一抬眼,又看见那张骷髅面具正杵在面前,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盯着他,像在看一块烂肉。
罗兰滋无语了,也无奈了,把骂声咽回肚子,这些大块头压根不懂怎么和活人交流,跟那外星人说话时倒知道轻声细语。
终于,面板上跳出一红点,不大,但亮得很,“这儿!她肯定在这!”
然而,没人为他送来一句夸赞或反应,只有枪械检查的咔哒声,又推搡起他开始赶路,比先前更快,更急。
罗兰滋在心里发誓,等见到那外星人,一定要和她打好关系,说不定这几个大兵能把他当回人。
Keegan联系近区的军队,调来了两辆越野车,至少在路过一些城镇时,不会让他们这行全副武装的人太打眼。
在经过旷野的公路,Ghost开得急,Keegan也追得紧。面罩下的眉头不自觉皱起,焦躁往脚下的油门压去。不因前车窜的快,只是在担忧Y/N,
在看见实验楼的场面后,他并不怕她没自保能力,但怕她在这并不熟知的世界里,受人蒙蔽而遭遇伤害。
Keegan握紧方向盘,关节卡得过度用了力。他自知像自己这样的人,没资格管别人受不受伤,毕竟,他的身份就已是给他人带去伤痛。但即使如此,他仍总是不自觉为那个异界所来的女人感到忧心。
尤其在浴室那夜失控之后,Keegan清楚的知道内心有某处早已枯萎的地方,或是说,那早被自己用理性刻意掩盖的心绪,又生出了根,开出了叶。
但他还暂时无法分清,这是来源于Y/N,还是来源于,对她背后那未知世界的探求。他需要搞明白这一切,所以他想见到她,很想。
前车驾驶位上,Ghost余光瞟过窗外的树掠出绿影。
他倒是没Keegan思索的这么深,这么多。他只觉那有着翅膀的外星女人,永远不在掌控,像阵抓不住的风。
而她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诡异事件,外星生物,一堆堆只在电影小说里的情节,都因她的出现而发生。
可该死的是,他竟然想抓住这阵风。
甚至最让Ghost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比起Y/N引发的种种,他更想剖开她,看清她。
Soap坐在副驾,刚摸出烟盒,就听见一声鼻息的重叹,从骷髅面具里吐出。他举着打火机愣了,这跟他当时见着Y/N的翅膀时一样稀奇。
没人见过Ghost这么明显的情绪反应,这骷髅老兄从来只是块会呼吸的钢板,连中弹时都听不见他喘气。
可当事人像是毫无自觉,Soap瞥了一眼,默默把烟塞回了口袋,又看了看窗外,“今天太阳应该是从西边升起的吧。”
“啊?”被Gaz守在后厢里的罗兰滋,张着嘴看向前座,“你们干这行业之前,读过书吗?”
Soap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手背朝后边挥了挥让他闭嘴。
……
Konig在废墟间奔跑着,像头终于从马戏团挣脱锁链的野兽。
他正仰着头,追着空中那道发着微光的身影,粗麻布头套被风鼓的呼呼响,蓝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前半生所有错过的星光都攒进了这两日。
如果这场美梦其实是实验室里注进的迷魂剂,他宁愿这针头永远都扎在血管里。
翅膀划响夜空的声音真好听,那是Y/N的心脏在飞,多自由啊。而他的脚步也开始合上同样的节奏。
忽然,在这寂静里,混进了轮胎碾碎石子的声,他大喊,“Y….Y/N!快下来!”
她俯身坠落,收起羽翅时带起光尘,“怎么了吗?”
车轮声越来越响,在这片荒废的战区,来的人绝不是善茬。
“你….你去那边…..躲起来!”Konig指向半堵断墙。Y/N立马也听话的窜了过去。
他握紧了拳头,身上的肌肉都开始收缩,死死盯向声音来源处。
果然,几辆改装的吉普车掀起尘土,刹停在废墟中央,车灯将Konig照得无处遁形。
车上的人老远就看见这处半空有个发光的玩意,现在,却只有个巨熊般的男人站在这,穿着半身作战服。
副驾跳下来的高个子挎着步枪,枪口有意无意点向Konig的作战服:“军队的野狗?来给老战场扫墓?”
车门砰砰响,十几号人围上来,背上都抱着枪。
Konig认出他们头巾上统一的蝎子刺绣,是边境线一窝自称毒针的军阀。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那死死瞪着他们。
“嘿,老大,刚刚这头天上发光的玩意呢,不会是这大块头在放风筝吧。”
一阵哄笑响起。
这些早就听过无数回的僇笑,换做平时,Konig根本毫无所谓,可如今任何涉及Y/N的词汇,他都有着极端的应激反应。
“给….给我…..滚!”
“哈!还是个结巴?”几人嬉笑着向他逼近。
Konig握紧手掌成拳,粗麻布头套被夜风吹得微微颤动。他不想惹事,也不在乎这些杂碎。他怕的是,在混战中有人发现断墙后的Y/N。
“哟,还戴着个裹尸布。太可笑了吧。”
Konig没有任何回应,绷紧了肌肉,背微微弓了起来。逼近的几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住,步子下意识顿住,但看他两手空空,又仗着人多势众再次向前。
“装他吗什么!”一个壮汉,举起枪托朝Konig砸去。
壮汉的手臂却在半空止住,Konig单手紧握那枪托,将其扣死又随手一甩,男人连人带枪踉跄后退数部。
“滚。”
匪徒们虽被惊住,但在短暂的惊愕后,眼中腾起狠厉,哗啦啦一片子弹上膛,对准了Konig。
Y/N侧头看向这头,她知道Konig是担忧自己,担忧在夜里她的翅膀即便藏起,也能看见微光。而关于自己非人之事,更是不能让普通人知晓。
可她怎么看那群人也不像普通人,一个个抱着枪,眼里都是凶光。
“喂!你们这群杂碎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很威风?”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窜出。
Y/N打眼望去,是珊莎!她背着一大包行囊,双手各握把枪,从阴影里迈出。
“嚯,哪里来的小美女,会玩枪吗?就……”一个男人刚咧起嘴。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钉进在他□□的地面,碎石溅上裤腿。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莎娜的声是暖的,眼底却是冷的。
她走南闯北,身上要是没点本事,怎么把世界看个遍。她的天赋可都在手上,做艺术品一流,子弹也准得一流。
“艹!”匪徒正要扣下扳机,一道光影闪出,Y/N握住对方的枪,金属就这样变成了一滩烂泥。
其余的人都傻了,怔怔僵在原地。此时眼前女人惊世骇俗的美,变得比任何怪物都骇人。
“她….她背后那光!她就是刚刚在天上那个!”
开头那高个子的领头人,怯怯说道,“我们走!我们马上走!”
Y/N收回手,看着他们,“好吧,那你们快走。”
见他们上车,Y/N转过身正扬起笑,要跟珊莎打招呼。
而那高个男人眼底闪过一瞬凶戾,枪械没用那就用别的!他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铁棍,朝Y/N后背挥去。
Konig的嘶吼和撞击背骨的闷响同时炸开,剧痛漫开,她浑身不受控的抽搐起来。
“Y/N!”Konig彻底慌了,眼眶裂处血红,
而那泼人在车发动之时,已经打响子弹!
他抱起Y/N,立刻寻找掩体。弹雨在引擎中追击他们,珊莎一边躲闪,一边举枪咬住对方的轮胎。
“要到了要到了!诶?怎么有枪响?我听错了吗?”罗兰滋诧异的望向窗外。
后座力的加速回答了他,没有听错。两辆越野车发疯般的扑向那头。罗兰滋双手紧抓住扶手,面板跌在脚边,没人看见,那个代表Y/N位置的红点,又扩散了一处,正在染红整个坐标。
珊莎的子弹像长了眼珠,接连击穿轮胎和对方举枪的胳膊。
掩体后,Konig跪在Y/N身旁,那双能扛起重机枪的手正无措抖着,“我….我该怎么….怎么做?Y/N,告诉我!”
Y/N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睁着眼,抽搐着,似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蝶,珊莎来不及没回头,但急忙说,“先看看她的背部情况!”
Konig立马轻扯开她背后衣料,那对透明的薄翼散落出来,却未展开,而像破茧前的形态,拢成了一团。
珊莎趁着间隙回头,忽地愣住,还未开口,子弹飞了过来,擦过她的脸颊将人拽回现实,“糟了!他们围上来了!我弹匣空了!”
Konig狠狠锤向脑袋,强行让自己回神,现在必须先把外面都解决了。
“有刀吗…..”
“有!”珊莎立刻从背包里摸出几把小刀递给他。
“你….你陪她…保护好….”Konig紧握刀把,蛰伏在掩体边缘,准备来一个便清理一个。
匪徒的脚步和子弹正在逼近,忽然被更狂爆的引擎盖过。
两辆越野车撞进废墟时,Keegan和Ghost他们便看见,一行人正对着一处断墙扫射,他们知道Y/N就在这里。
不安和愤怒瞬间碾碎了理智,车身还没刹稳就已跃出,子弹带着绝对的杀意而去。
匪徒像蟑螂般迅速散入掩体,这片曾饱经战火的荒地给了他们周旋的资本,弹坑和残垣成了盾牌,战斗陷入了胶着。
但他们仍先冲进了这头,一眼便见着躺倒在地的Y/N,她大口呼吸着,浑身抽搐,翅膀蜷成一坨。
Keegan像一阵风卷上前,单膝砸进碎石地,托起她的身子调整姿势,面罩下每道面部肌肉都绷得死紧,一言未发。
“该死的!她这是怎么了!”Ghost揪起Konig的衣领,将人掼在墙上,沉声质问。
珊莎见Konig低垂着脑袋,眼底是杀意和极度不安,完全不在状态,立刻插话,“她的翅膀被人袭击了。”
Ghost反叱,“她没那么容易受伤。”
“她….翅膀是…她的心脏…..我要撕烂….撕烂他们….我要…..都怪我…”
Konig的蓝眼睛在头套孔洞里开始涣散,他反复紧握着刀柄,已陷入另一个自我,那个极端疯狂,没有自控力的自己。
Ghost和Keegan一听,动作都僵住了,难道她这就要死了吗。不可能,她才刚来这世界,一切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死亡这个词,与这个总发着光的女人,根本不该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
Soap和Gaz守在掩体旁,皱起眉一时也感到无力,Hesh盯着外头匪徒的动向,而Logan站在那却忘了警戒。
罗兰滋爬过来,镜片反着光,“她,应该是在自我修复,翅膀没破洞或裂痕。”
他又杵近了些,指了指,“但这块斑变淡了,翼根鳞片被磨掉,脱落了。最好别在扇动翅膀。”
“那她现在这情况是什么。”Keegan的声音从面罩下渗出,视线仍停在Y/N身上。
“应该是一种生理反应,就跟你们心脏挨一锤也会这样。但人类的心脏挨重击是有可能死亡的,她的构造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闭嘴!”Ghost低吼而去,他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和分析,如何解决现状,如何得到有效结果,才是重要的。
珊莎凑了过来,跪坐在Y/N身侧。忽地想起自己曾因创作,而研究过无数稀奇古怪的神话古迹。关于精灵,或是关于任何奇异之物,所有这类造物有一个相似点,它们都被描述为,由光和纯净的自然能量构成。
她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布袋和木匣子,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这是她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天然水晶和稀有花卉。
她将它们铺散在Y/N周围。
没人看得懂珊莎在做什么,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觉得,既然精灵都飞到眼前了,那就用点科学外的玩意,又有什么荒唐呢。
罗兰滋在一旁嗤之以鼻,“哼,这要有用我以后就叫紫罗兰。”
嗤笑刚落,那些水晶和花卉忽然跟着Y/N的抽搐一并颤起来。罗兰滋瞪大了眼,“什么鬼?!”
Ghost一把将他推到墙根,“滚远点。”
而Konig的眼也终于开始聚焦,似正在将另一个狂乱的自己挤下去。Keegan起身退开半步,将空间让给珊莎。
而珊莎也同样惊诧,看来还真有用。又赶忙从她那股股当当的包里,掏出世界各处代表大地心脏的宝贝。
可忽然间,外边的黑夜亮了。不是日出,不是车灯。而像有人突然摁开了灯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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