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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
翌日清晨，天光才蒙蒙亮。
纪寻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摸黑换好衣服，洗漱完后，背着包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宿舍。
走在空旷的校园路上，冷冽的晨风灌进脖子里，他拢了拢卫衣的领口。
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拿出来一看，全是曹力的轰炸信息。
【老大今天出院，他说要跟你出去办事，不让我去！】
【老大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照顾好他！】
【让他戴好口罩！别让他吹风！千万别再感冒了！】
一连串的叮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纪寻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两个字。
【收到。】
到了医院，纪寻推开病房门，江雨眠已经换好了衣服，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里。
他穿着一件白色连帽衫，外面套了件卡其色的风衣，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裤，旁边放着一个不大的背包，显然早就收拾妥当，只等他来。
听见开门声，江雨眠抬起眼皮，眸光清亮，“来了。”
纪寻点点头，把路上买的豆浆和包子递给他，“你先吃着，我去办出院手续。”
江雨眠接过早餐，“谢了。”
“客气啥。”纪寻说着往外走。
办完手续，两人并肩走出医院。
初秋的阳光带着点暖意，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凉。
刚迈出大门，一阵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
纪寻刚想张嘴提醒，旁边的人已经熟练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口罩挂在耳朵上。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纪寻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被口罩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眸的江雨眠，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走吧。”江雨眠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纪寻紧了紧背包带子，“咱现在去哪儿？”
江雨眠的视线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道路上扫过。
“先去322室。”
E座综合楼，322室。
江雨眠把背包随手甩在桌上，单手掀开笔记本电脑。
数据线连接手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清脆的节奏，回车键按下，原本漆黑的屏幕亮起，一个加密文件被强行弹了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把电脑屏幕转向纪寻。
屏幕上是一份完整的个人档案。
右上角的证件照里，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眉眼弯弯，和纪寻在梦里看见的那张脸，分毫不差。
姓名：唐书慧。
年龄：20岁。
院校：工商管理学院，大二。
甚至连宿舍号和手机号都列得清清楚楚。
纪寻心里对那位齐叔的身份有了个模糊的猜测，能这么快调动资源，从一张模糊的画像里精准地找出一个人，绝非普通人。
不过江雨眠没说，他便也识趣地不问。
“既然已经找到人了……”纪寻指着屏幕上的宿舍地址，有点坐不住，“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
江雨眠靠向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找她？然后呢？”
“跟她说，你好同学，我朋友在梦里看见你被一百种方式追杀，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你觉得，她会把我们当成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还是当成精神病院的在逃病友，扭头就报警？”
“呃……”
纪寻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这事儿太离谱了，换做是他，估计也会觉得对方有病。
江雨眠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点了一下。
屏幕上的档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二维码。
“技术部的人搞了个小程序。”
“只要让她用手机扫一下，后台就能植入一个微型插件。到时候她的位置、聊天记录、甚至通话录音，对我们来说就是透明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
纪寻立刻接上他的话，“只是，要怎么才能让她毫无戒备地，心甘情愿地扫这个二维码。”
“没错。”
江雨眠的目光落在纪寻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实用性。
“你想个办法。”
纪寻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能有什么办……”
话说到一半，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我倒是真有个主意！”
他把自己的背包拽过来，掏出电脑，熟练地打开PS软件，新建画布，导入素材。
江雨眠挑了挑眉，没催，也没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操作。
半个小时后。
纪寻把屏幕转过去，脸上带着点求表扬的小得意。
“怎么样？”
屏幕上是一张设计感十足的电子海报。
背景是极具冲击力的肌肉线条和健身器材，配色高级，文案更是直击大学生痛点——
“凯旋健身盛大开业，扫码注册会员，即送精美文创礼品一份（限量）”。
那个特制的二维码，就被巧妙地安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江雨眠扫了一眼，难得地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
被夸了。
纪寻心里美滋滋的，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个……社长，这事儿光我一个人去恐怕不行，得劳驾你也跑一趟。”
江雨眠抬眼，“理由？”
“嗯……”
纪寻的眼神有些飘忽，总不能直接说需要你这张脸去发挥一下“美人计”的效用吧。
他憋了半天，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人多，目标混在人群里，我一个人可能看不过来。”
江雨眠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行吧。”
……
322室里就有台彩色的打印机。
为了让戏码更逼真，两人一口气打印了厚厚的一叠海报，一人抱着一叠，出了教室门。
他们先在校门口的小饭店里吃过午饭，然后又去超市买了些做工精致的玩偶和文具作为“礼品”。
一切准备就绪。
两人各扫了辆共享单车，顶着午后的暖阳，一路骑到了隔壁工商管理学院。
按照档案上的地址，他们很快摸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找了个视野开阔的树荫，开始蹲守。
纪寻想提前演练一下，随便拦住几名路过的学生，将海报递了过去。
现在的高校都鼓励学生们勤工俭学，同时还能积累社会经验，纪寻的行为，倒没有引来学校保安的驱赶，路过的学生也并不太排斥。
只是现在的年轻人，警觉性都高，她们看了看纪寻，倒是都收下了海报，但坚决不肯扫码。
纪寻心里打鼓，这招要翻车啊。
他灰溜溜地退回树荫下，看着靠在树干上玩手机的江雨眠，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得祭出大杀器。
“社长。”纪寻凑过去，压低声音，“能不能……把口罩摘一下？”
江雨眠手指一顿，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他脸上，眼神里写满不解。
纪寻硬着头皮，义正言辞：“一切为了任务。”
江雨眠和他对视片刻，把手机揣回兜里，抬手勾住口罩的挂耳绳，不太情愿地一把扯了下来。
那一瞬间，原本嘈杂的宿舍楼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冷白皮在光影下发光。那股子清冷厌世的劲儿，配上那张脸，杀伤力简直核爆级别。
纪寻很满意地拉住他胳膊，让他跟着自己走。
“你不用说话，跟在我身边就行。”
江雨眠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果然，江雨眠的脸，就是行走的招生简章，杀伤力巨大。
有了他这个人形立牌在场，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尤其是女生，目光有意无意地都在往他们这边瞟。
窃窃私语声像是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天哪，那不是隔壁青屿大学的江雨眠吗？”
“是他！真的是他！比‘不可说’里偷拍的照片还好看一万倍！”
“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是在兼职发传单吗？”
“学神也要勤工俭学？这也太励志了吧！”
纪寻没想到江雨眠的名气这么大，连隔壁的隔壁的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他。
效果倒是立竿见影，递出去的海报，被踊跃收下，扫码注册一气呵成，都不需要他吆喝。
甚至还有许多女生主动跑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抢他手里的海报。
一边抢，还一边笑道：“同学，这家健身房在什么地方啊？”
“你们也会去吗？办卡有优惠吗？”
“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江雨眠全程冷着脸，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发海报。
眼看着怀里那叠海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纪寻才心急忙慌地叫停。
“好了好了！今天的礼品发完了！大家散了吧！”
他一边赔笑，一边把江雨眠从人堆里解救出来，“社长，你可以把口罩戴上了。”
两人就这么从下午一直等到天色擦黑。
路灯亮起，宿舍楼下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可那个叫唐书慧的女孩，始终没有出现。
……
第二天，周日。
两人起了个大早，再次来到工商学院蹲守。
从清晨到日暮，手里的海报发出去了大半，目标人物依旧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纪寻心里越来越没底了，他看着那些扫了码的学生，忍不住有些担心。
“社长，这都有几百个人扫码了，咱们这么干，会不会被请去喝茶啊？”
“放心。”
江雨眠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
“已经提前报备过了，一切合法合规。”
他声音有些哑，显然是累得不轻。
“技术部设置了关键词过滤，除了目标人物，其他人的数据会被自动屏蔽并销毁，没人闲得去看她们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纪寻松了口气，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但是已经两天了，都没看到她人……我这个方法，到底管不管用啊。”
江雨眠缓缓睁开眼，眼底有些红血丝。
他盯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宿舍楼，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
“明天叫上其他人，一起来蹲。”
纪寻：“这不太好吧？不是说，公器不能私用吗？”
“现在已经升级为公事了。”
“啊？”纪寻一脸惊讶。
江雨眠的目光重新投向宿舍楼的入口，声音压得很低。
“一个普通的在校女生，有人针对她制定了这么周祥的谋杀计划，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上面非常重视，已经派了专门的人员在暗中调查。我们只需要做好手头这件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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