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为劫

　　其实紫琅与沈慕的来往不多，甚至更多时候都是沈慕主动对他产生好奇心。他对这位年纪不大但很强大的姑娘是抱有尊重之心的。

　　紫琅有些发愣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沈慕的美是掺杂着几分攻击性的，比起双眸的流转，眉眼间的英气才更让人过目不忘。

　　紫琅摇了摇头。他自己也知道，沈慕才是这一行的核心。即墨则自是不必多说，泠辞是仙界太子，符韵背靠妖帝，而他……

　　“我想替你找到来处。”

　　沈慕一句话，解答了紫琅的疑惑。

　　“紫琅，你灵力高强，这并不是简单的天资卓越能够囊括的。师尊查探过你的经脉，必然是自幼勤学苦练，加之以天材地宝辅佐而成。”

　　沈慕也曾想过，或许紫琅能够给风衍宗带来新的希望，风衍宗中人不会去窥探一个人的过往，可是紫琅显然不能等闲视之。

　　如今看来，她的想法没错。

　　不论紫琅是不是真的是那个方承愿，当一个家族愿意投入大量的心血资本去培养一个人，定然不会愿意这个人就这样平白消失。

　　若是放在以前，沈慕不会想这么多。失忆了又能如何，只要他有自己的想法，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就好。

　　可自烟机阁归来，封印日渐削弱，人间式微，一家独大的个人英雄主义并不能解此危局，修真界需要一批中坚力量。

　　“我相信你本心纯善，也不想去过多猜测那所谓的背叛是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想清楚，要不要做一个空白的人。”

　　沈慕站起身，拍了拍紫琅的肩膀:“你若是不想，我定然不会强迫，也不会任由他们带走你。”

　　“我……”

　　紫琅心里其实是下意识抵触方家的，他对自己的过去不甚感兴趣，可沈慕的一番话，又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沈慕带着一丝愧疚，“你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沈慕跃到了屋顶，空寂的夜色中显得那么单薄。

　　“其实那对他不公平。”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沈慕也没回头。即墨则坐在沈慕身边，拿出一件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即墨则知道沈慕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其实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和宽解，眼下不过是还没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所以只是默默陪伴。

　　“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也不难想象，他是如何不容易才从方家逃出来。既然选择了遗忘，必然是让他不愿意去回想的。”

　　沈慕转头，看着即墨则:“师兄，我是不是很过分？”

　　即墨则很少看到这样脆弱的沈慕。其实他提议过，由他去和紫琅谈，但是被沈慕拒绝了。

　　即墨则伸手将沈慕揽入怀中，后者靠在他的肩膀上，却还是觉得自己很孤寂。

　　“我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像自己，很多时候，我都会被缥缈的噩梦惊醒。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那都是真的。”

　　凌山的破败，故人的面容，还有战争结束后，遍地的尸骸。空气中的血腥气那么浓重，让人喘不过气。

　　即墨则无声地搂紧了沈慕，想要传递给她一些温度。

　　而此刻的仙界，一座整洁到极致，干净得没有半分人气的宫殿中，青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传音符。

　　“你在干什么？”

　　一个已经注定的不眠之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符韵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她本是想去找沈慕的，可路过的时候看着泠辞在这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泠辞难得没有和她闹，只是在收到回信之时轻笑一声:“谁惹出来的事谁处理，不是很合理吗？”

　　“什么？”

　　符韵一头雾水。

　　泠辞看着那人只有两个字的回信，嘴角上扬，心里默默腹诽，还是这么无趣。

　　知道方家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几股强大的灵力迅速逼近。沈慕还没来得及通知到所有人，雷电屏障便被轰然击碎。

　　乱滚的烟尘迷漫了整座祠堂，呛得人睁不开眼。

　　沈慕一边提防一边大喊:“你们几个别乱跑，带村民们离开！”

　　沈慕和即墨则要站在最前面，泠辞等人便负责保护村民安危。

　　“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也太狂悖了吧。”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快到难以躲避的攻击。

　　即墨则与人缠斗，沈慕此时孤立无援。咬着牙，就算不能完全躲开，也不能站在这当靶子让人打。

　　可沈慕反应虽然快，对方的灵力比她不知高出多少。眼看来不及，腰间玉佩猛然发光。

　　一道浅淡的人影浮现，一挥手，不仅挡住了那道攻击，还以十倍强于对面的力量还了回去。

　　“师父。”

　　沈慕看清了那道人影，正是连昭。

　　“到底是送你的第一个礼物，既然碎了，也该补上。”

　　沈慕还记得下山前一夜，连昭特意寻她，将一块崭新的玉佩送给了她。当初那块在烟机阁碎了的玉佩是为了控制她的灵力。斩霜为护主在其中寄予一缕剑气。

　　如今这块，是连昭注入了自己的一丝元神之力。

　　“什么东西？”

　　那人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更别提注意到冲着自己来的攻击。不过是转瞬之间，便被击飞出去，呕出一大口血。

　　“大长老！”

　　方家人声音焦急，急急忙忙上前去扶。

　　连昭的身影消失之后，祠堂终于清明起来。泠辞他们已经将村民转移走了，此刻站在沈慕和即墨则身边。

　　而方家人，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最前面，中间的大长老被人搀扶着，捂着胸口，显然伤得不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长老！”

　　开口的应当也是个长老，吹胡子瞪眼，手指着沈慕:“真当我方家无人不成！”

　　沈慕都服了，即墨则检查了一下沈慕的身体，确定了她只是一些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泠辞的嘴上功夫从来都是符韵都认可的，此时当然是责无旁贷:“你这话说的有趣。我们好好的在休息，你们搞突然袭击在先，打不过血口喷人在后。怎么好的坏的都让你们自己演了。”

　　“哪里来的狂妄小儿！莫要以为出身风衍宗便能有恃无恐！今日之事，便是告到你们师门，也是我方家占理！”

　　“你占理……”

　　“占理个屁啊！”符韵抢先出声，“方家试图强掳风衍宗弟子在先，背地偷袭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在后，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一群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头子，上来就痛下杀手，这么欺负晚辈，就是你们方家的理？”

　　沈慕显然没想到这边攻击力这么强，挑了挑眉，拉着即墨则稍稍后撤几步，把战场让给他们！

　　“你！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眼看着对面就要被气出个好歹，沈慕还想着要不要出来和个稀泥，但是没想到，他们又盯上了紫琅。

　　“方承愿！你受方家培养十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实力，不仅不感恩，反而叛逃伤人。如今家主已经决定既往不咎，你还不速速随我回方家谢罪！”

　　嘿！

　　沈慕听不下去了。

　　要是没今天这出，方家人好言好语，沈慕或许还会想着劝劝紫琅。

　　可这么一闹，显然方家不是讲理的，紫琅这么多年肯定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沈慕自然不可能再将他往火坑里推。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方承愿，你们找错了。”

　　沈慕上前一步，将紫琅挡在自己身后。

　　紫琅显然是没想到沈慕会这么做，原本迈出去的腿顿了一下。

　　“你们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人多势众，一旦真打起来，沈慕也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但更不能露怯。

　　“不试试，怎么知道吃罚酒的，一定是我们。”

　　即墨则洞悉沈慕心中所想，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先下手为强。

　　在身后偷偷比了个手势，其余人会意，不等对面反应，几个人同时出手。

　　不求赢，最起码先离开这。

　　方家人反应再慢，也在五人即将冲到门口之前将其拦了下来。

　　“你不是仙界太子吗？怎么这么弱？白活几百年了你！”

　　符韵一掌打飞了一个试图偷袭泠辞的人，实在看不下去，开始吐槽。

　　泠辞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他灵力是不弱，可仙界之人不可擅自插手凡间之事，他的灵力下凡之前就被封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白活几百年！”

　　泠辞嘴上不饶人，怼了回去。

　　沈慕的灵力一直是个不稳定因素。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出意外，所以下山至今，她很少真正运转灵力。

　　可面对年纪灵力成倍高于自己的方家长老，她不想也不行了。

　　绯月在她手中挽了个圈，赤红色的火焰击退了围攻她的方家弟子，让小弟子们不敢轻易上前。

　　“剑仙之徒早有耳闻，那不妨让我领教一下，你到底能有几分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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