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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
今日不用去太学,陆元朗哼着小曲往锦华堂去,打算求老夫人让他出去放放风。在园子里没走几步,嘴里原本欢快的调子就戛然而止。
陆云舒的傅母和侍女都一脸不安的跪着,而那昭明长公主……正抓着他的阿妹。
他不喜欢萧家人。他小的时候就知道,他曾祖、祖父、阿父甚至阿母的死,都源于鸡鹿塞一战。而那一战失利,离不开皇室的猜忌与算计。所以陆家一门三代战死疆场,换来的不是荣光,而是削爵打压。
天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言传身教的公主,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小叔的婚事,他掺和不了,但他的阿妹,他一定要护住。
“殿下贵为公主,却与一小女娘过不去,便合乎礼法了吗?”陆元朗倔头倔脑地分说,而后扑通跪下来,接着道,“殿下有什么不满,尽可冲我来,不必为难我阿妹。”
“放肆!你哪只眼看到殿下为难陆小姐了?”琇莹在一旁忿忿不平。
萧晏清抱臂歪头打量着陆元朗,而后一个白眼直翻上天。他口出的狂言,简直让人惋惜又荒唐。
她只道谢丞相那孙子谢岚已经养的很是纨绔了,但哪怕是谢岚见了她,表面该有的规矩礼数也是一点不敢少的。
“陆元朗,陆府便是如此教导你的?”萧晏清声音中未见怒气,也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这意料之外的平静,让琼琚和棠棣不由多看了几眼。
“陆家既尚公主,那本宫便代你小叔,教你个道理。”萧晏清在陆元朗跟前缓缓踱步,“你陆元朗流着陆家的血,便同陆家福祸相依,你所作所为,从来不只代表你自己。你如此行事,考虑或后果吗?”
说到此处,萧晏清在陆元朗面前站定,弯腰与他平视。陆元朗毕竟还是个孩子,眼神当中已有了闪烁。
萧晏清缓缓开口:“你猜猜,本宫一句话,今晚的月亮,你陆府上下,还能不能见得到?”她幽幽再吐出一句,“包括你维护的阿妹。”
萧晏清站直身,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吩咐棠棣:“带走。”
“殿下好大的口气。”
声音自身后传来,萧晏清回头,看到陆晃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旁边还站着……齐泽?
“你来做什么?”萧晏清问的自然是齐泽。
没等齐泽开口,陆晃急忙高声道:“陆元朗你带不走。”
“哦?”萧晏清冷笑一声,“陆元朗,你留、不、住。”
萧晏清走到陆晃跟前,装模做样地理了理陆晃的衣领,贴面耳语:“你这小侄子甚是有趣。”
公主笑得无辜又灿烂,可双眸中却是冷冰冰的威胁。
陆晃瞳孔瞬间收缩,一把拉下了萧晏清的手,咬牙小声道:“有什么冲我来。”
冲我来,冲我来,这叔侄俩真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事已至此,原本萧晏清同陆元朗之间的过节,已然扩大到她同陆晃了。
“卫率兵就在府外,你确定要同我动手?”萧晏清再抬手,假模假式地抚平男人肩头不存在的衣褶,“我可以放过他。那要看,陆将军有没有够值钱的秘密,来换你贤侄的命。”
看着陆晃微蹙的眉头,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本宫在府上,恭候将军大驾。”
“带走。”说着她朝棠棣一撇头。
“殿下!”陆晃试图阻止。
“小叔不必如此!去就去!小侄这条命……”
啪!——
陆元朗的话被吞没在一记响亮的耳光里,他歪着头,嘴角还挂着血迹。
“闭嘴!”陆晃吼道。
萧晏清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她本来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何苦在这里与陆家人反复纠缠。她神色恹恹地转身要走,却被陆晃抓住了腕子,“昭明!”
“陆怀昱!”萧晏清一下子挣开陆晃的手,宽袖在空中滑过凌厉的弧度,“你别给脸不要脸!”
梁庄也好,窝藏杨德安也罢,一件一件,她还没跟陆家翻脸,他们倒好,蹬鼻子上脸。
“陆元朗对本宫做的事、说的话,足够——”说至此,萧晏清抬手,
啪!“满——”
啪!“门——”
啪!“抄——”
啪!“斩——”
一字一巴掌,字字响亮。
萧晏清瞪了陆晃一眼,利落转身,步如疾风。
“齐泽!”公主一声吼。
齐泽立马点头哈腰地跟上,嘴上应着:“诶,诶,来了。”
“棠棣,叫陈安备车。”
“明白。”
等坐上回府的马车,萧晏清气顺了不少,这才想起来问齐泽:“你来做什么?”
“回殿下,将军说今早殿下的马车在街上翻了,非要带我来给殿下瞧瞧,以免殿下伤到哪了。”
萧晏清凭空噎了一下。
“这马车出事本就是……”齐泽本来自顾自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往车帘方向瞟了一眼,“本就是设计的,好借此带走那位。公主哪里能真伤到呢?但是我又不好说,只能跟着来了。”
萧晏清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有点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但琇莹恰好出声,打断了她的琢磨。
“少詹事还是给我一瓶跌打损伤药膏吧。”
“啊?真伤着了?”齐泽上上下下扫视了萧晏清好几遍。
“没有,不是……算了你给琇莹就是。”萧晏清不耐烦地摆摆手,而后敲敲车壁,拉开窗,朝外头跟着的右卫率彭青嘱咐道:“待会儿到了,立马控制住他。”
彭青应下;“殿下放心。”
銮铃声止,马车轮停。陆府驭马的车马仆陈安还未来得及禀告一句“到了”,便被彭青一记手刀给打晕抬走了。
“让陆元朗在承光殿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萧晏清一边同棠棣交代,一边提裙迈进府。
“殿下。”齐钰迎上来。
萧晏清脚步未停,只冷言冷语道:“告诉燕三和青罗,无论什么手段,我要杨德安吐的干干净净,别弄死就行。”
等回了宝庆殿,卸下外袍,靠在窗边榻上,饮过一碗清凉的酥酪,萧晏清才觉舒心不少。窗外植着几丛茉莉花,暖风一过,便卷着清雅芬芳的香气徐徐而来,沁人心脾。
梳着堕马髻的绿衫女娘伸手掐下一朵茉莉花,放入身旁侍女抱着的篮子里,转头莞尔一笑,柔声道:“我摘些茉莉花,好做成花茶和点心,等做好了,你再送去些给怀昱哥哥。”
“杨彩云!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只能叫他陆将军!”江信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而后疼得一边甩手一边呲牙咧嘴。
“你烦不烦啊!”杨彩云嗔怪一声,又把一朵茉莉花丢进篮子里。
她抬头望了望天,觉着时辰差不多了,遂道:“你去看折子吧,不必在这儿陪我了,我还得一阵儿呢。”
“行,过会儿日头就大了,你采些便赶紧回屋吧。”
等江信走了,杨彩云又采了几朵花,便同一旁的侍女说:“你把这些拿去厨房吧,我去瞧瞧郎君那头。”
侍女福了下身子走了。只霎那间,杨彩云的脸上再不见任何温柔笑意,她转身快步消失在院子一角。
江信回屋没看多久折子,杨彩云就揉着脑袋,从门外走了进来,问道:“什么时辰了?该传午膳了吧。”
“饿了?那便传膳吧。”江信抬头,眼带宠溺的笑着看向杨彩云,忽而一丝异样感涌上心头。
他边观察着自己的妻子,边说道:“你午后歇一歇再做点心吧,天气算不上很热,花能放的住。”
“什么花?”杨彩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江信啪一声撂下折子,试探着说:“茉莉花啊,你转头就忘了?”
“害!”杨彩云一拍脑门,“我是说要采点茉莉花做花茶和点心来着。可惜今早起的晚了,明早再采吧,得在花上还挂着晨露时摘下来,这样才最好。”
江信腾一下站起身:“你来书房之前,在做什么?”
“说来奇怪,我明明是在看庄子送来的这个月的账本,但是忽然就觉着特别困,我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里间的榻上……”杨彩云注意到江信脸色越来越黑,问了句,“怎么了?”
江信勉强笑了笑,搂过杨彩云在她头顶亲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没事,你没事就好。”
而后他握着杨彩云的肩膀引着她往屋外走,轻声说着:“我这边公事有些棘手,你先去用午膳吧,我晚上再陪你。”
“行,我叫人把午膳给你送进来,你多少吃点。”杨彩云一步三回头地嘱咐着。
看着妻子的背影彻底消失,江信面色彻底冷下来:“去查!”
与此同时,长安街头出现了一位高束青丝的绿衣女娘,她低头混进熙攘人群,等从主街拐进小巷,绿色衣衫外罩上了藕色外袍,面皮已然换了一张。
青岚一路疾走,从公主府角门隐蔽入府,直奔北苑而去。
“参加殿下,青岚不辱使命。”
萧晏清上前将人扶起来,示意她落座。
“殿下……”青岚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吧,我心里有数。”萧晏清叹口气。
“梁庄案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陆将军。”
算不上一个多么意外的答案,可还是让萧晏清心头猛地一坠,她沉声道:“你接着说。”
“洛白没有死,梁庄案便是洛白带人做的。江大人说,他认得洛白下刀的特殊痕迹。还有,”青岚略微一缓,“陆将军带走了梁庄里的一个人,但具体是谁,没有问出来,我怕打草惊蛇,没敢追问。”
“无妨,”萧晏清端起茶碗,茉莉花茶清香扑鼻,她却无心细品,“这些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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