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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楼
沈璇很少被这样当面怒斥。
他出身不比前世的顾宴辞低,又是法阵上千年难遇的奇才,说他恃才傲物都是说轻了,简直是鼻孔朝天。
以往三人同行时,有楚无咎居中调节,萧绛这个暴脾气还能忍忍,至少不当面骂人,顶多当面揍人。
现在楚无咎成了导火索,沈璇简直被骂得眼冒金星。
沈璇:“……哦。”
“我以后不告诉你就是了。”
萧绛七窍生烟:“不告诉我,但是继续研究,对吧?”
沈璇:“嗯。”
萧绛:“???”
老娘我当年究竟是怎么和你成为好友的?
她深呼吸许久,终于找回几分理智:“既然你说魔人是纪无咎下的手,那纪无咎下落如何?”
沈璇:“不知。”
萧绛又问:“魔人是何身份,又是如何堕魔的?”
沈璇却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说:“我原以为魔人是我宗两百余年前下落不明的修士原珏,现在却不敢肯定了。”
萧绛作为一派掌门,不打算掺合进观澜宗机要,只是告诫自己这个一根筋的老友:
“仙门在凡间的名望大不如前,如果真是观澜宗子弟堕魔,你可得小心掩饰,别坏了自家门派名声。”
说到这儿,她不禁又想起沈璇这个死脑筋的往事,属于萧掌门的坚硬外壳被不合时宜的温暖时光猛地一撞,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我们多年不见,你若得空,就来东莪城一聚。我正在这里处理宗门庶务。”
沈璇矜持地颔首,明明面无表情却又格外阳光灿烂:“等我处理完这个魔人。”
萧绛:“………”
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研究魔人是吧?
她翻了个白眼,抹去了玉佩上的血珠,让沈璇的虚影消散。
法阵到底视野有限,萧绛并不知道,沈璇处境绝对算不上好。
“小鬼,你放着观澜宗长老不做,竟然为了研究魔气叛逃?观澜宗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绝世大倔驴?”
沈璇看似衣冠楚楚,实则背后青衫被逐渐渗出的血迹浸染,他不急不慢转身看向脚下蜷缩的魔人,就像看一块有些碍脚的砖头,皱眉嫌弃:
“太吵了。我是不是应该在你的嘴上也画个法阵?”
魔人身上被沈璇刻满了法阵,赤条条像案板上的猪肉,但他也没什么羞耻之心,只是专心于刺激对方:
“你的好友说得不错,你这本事,也只够被纪无咎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他可是轻轻松松把我烧到半残,而你呢?和重伤的我鏖战一番,最后还被我窥探了记忆……你也配称天才?”
沈璇一脸匪夷所思:“我当然是天才,你不是精通阵法吗,这都看不出?”
魔人愣了一瞬,随即气急败坏:“我在骂你不如纪无咎!不如那个算计你的纪无咎!你个蠢驴!听不懂吗?!”
沈璇恍若未闻:“你到底是不是原珏?”
魔人只觉得心累:“我不是承认了吗?我就是他。”
沈璇点头:“我也觉得你不是。”
魔人:“………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沈璇自说自话:
“但是你真真切切是我宗子弟,有损我宗清誉,只能以死谢罪。”
“好在我能在你身上试验灵气与魔气的转变之道,也算是你不枉此生。”
魔人冷笑:“一口一个宗门,一口一个清誉,你的掌门师兄见你不愿服从掌门令,可是追杀了你几千里呢。”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敢让你研究我,为什么非要迅速格杀我?”
沈璇不为所动,开始给魔人嘴上画阵法。
魔人气得几欲呕血,扯着嗓门吼叫:
“没志气的小儿!你难道不想借我之力杀死纪无咎吗?他当年篡改你的法阵,呜呜呜……”
眼见魔人嘴不能言,只能怒瞪自己,沈璇终于满意:“这下安静了。”
“纪无咎此人,只有我和萧绛有资格处置。”
*
千里之外,楚无咎若有所感,不知为何想起了沈璇。
他只知道何稷跟着应琮一同回观澜宗后,按理来说应该被沈璇收为弟子,但近日观澜宗的音信却突然断了。
楚无咎微微皱眉,心道总不至于沈璇杀个魔人还能杀出事端吧。
但是对方那个性子……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师尊在想什么?”
宴辞一直在门口默默观察楚无咎神色,见他似有忧色,才出声靠近后轻轻将手放在对方肩上,是一个安抚又亲近的姿态。
“嗯?也没什么。你去找柳秀才了?”楚无咎回过神来,并不打算坦白自己和沈璇的纠葛,只是轻抚上肩上宴辞的手背,神情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宴辞轻轻一笑:“柳秀才昨日受到红颜枯骨之梦的影响,见到金老板时颇不自在,今天却一大早就来了,还直愣愣地提亲。”
楚无咎惊诧:“他这是……”
宴辞仿佛也沾染了几分红尘,眼中情绪罕见地外露:
“他倒是难得的痴心人。我问他是否也曾受梦境困扰,他只说……”
“红颜终老,白骨同尘。这些日子,他虽备受幻想煎熬,却也真切意识到,哪怕心爱之人年华老去、化作枯骨,他识得的,依旧是那个她。”
楚无咎刚想感慨几句,看到宴辞的眼神后却心中陡然预感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宴辞深深地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那具木偶皮囊,直直望进灵魂最深处:
“执着于‘空’或沉溺于‘色’,皆是虚妄。我只相信眼前的‘真’。莫说红颜枯骨,哪怕是形神俱灭,只要一点真灵不散,我亦能于万千人群中,再次寻到你,认定你。”
“师尊,你可愿信我这番痴言?
楚无咎从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几度开口又紧紧闭嘴,眼神控制不住四处乱瞟又逼迫自己直视宴辞,倘若这不是一具木偶之躯,想必已经两颊飞红。
最后他无声地执起宴辞的手,缓慢地、一点点地靠近眼前人。
他看见宴辞的睫毛似鸦羽般微微颤抖,目光似月照林间。
他感受到宴辞温热的鼻息、嘈杂的心跳。
他的目光滑过宴辞笔挺的鼻梁,落在那紧闭的薄唇上。
他郑重地落下一吻。
就仿佛无声地宣告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我曾经做过什么承诺吗?”一片静谧中,楚无咎晕晕乎乎地想着。
“我承诺过要成为天衍宗的剑、沈璇和萧绛一辈子的挚友。”
“但我一一失信。”
“这一次,我对阿辞的承诺,做得了数吗?”
在宴辞气息笼罩下来的刹那,万丈红尘如潮水般骤然褪去,耳边只剩稍显急促的心跳,一下下,敲在楚无咎的胸膛上。
楚无咎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包裹着自己,他就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彻夜跋涉的盲人,忽而感觉全身炽热起来,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冻死前的幻觉,还是真的走入了新天地。
如果真是幻觉,那也就认了吧。
若道相逢是劫数,愿焚仙骨暖寒更。
*
楚无咎与苏少英的见面晚了些许。
苏少英狐疑地盯着自己一厢情愿认下的“爹”,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狐狸般的少女故技重施:
“爹,我后娘和你双修了?”
楚无咎森寒一笑:“我看你是不想要体己了。”
苏少英立马闭嘴求饶:“主上,我错了嘤嘤嘤……”
看到楚无咎嫌弃的表情,她又立马一脸严肃:“不知主上唤我前来,有何要务?”
楚无咎似乎有些犹疑:“少英,九嶷阁可有蜃族血统的修士?”
苏少英一惊:“蜃?海市蜃楼?主上,您的意思是……”
楚无咎颔首:“不错,此地并无魔气,反而灵气稍厚,我原以为是此地临近九嶷阁之故,现在看来,倒还有一种可能。”
“蜃族血脉擅长制造幻境,吞吐间又能将自身灵力弥散于大片区域,若是灵力附着于铜镜之上,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幻境根源。即便让高明的修士来巡视,也只会觉得此地灵气略显活跃,绝难察觉异样。”
“此地铜镜繁多,若是无意间照镜子过于频繁,灵力碎片也会被照镜者吸入体内,这便是幻梦的由来。”
看似谜底揭开,但楚无咎并不算特别有底气:
“我这番见解也只是源于年少时翻看的杂书,但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曾听说九嶷阁有此类血统的修士,还得靠你去打听一二。”
“主上放心。”苏少英自无不可,又嬉皮笑脸道,“还是主上疼我,说是不帮我调查,实则不过几日就帮我解决了谜题。”
又恋恋不舍:“主上你还打算在此地呆几日呀?我还没见过你嘴里那个宴辞呢。”
她话音刚落,只听有人不紧不慢敲了三下门。
苏少英顿时生了疑心,她并不认为寻常人会在此时敲门打扰,刚想起身处理,却发现楚无咎表情有些尴尬。
苏少英震惊得花容失色:“不是吧?”
楚无咎灰溜溜地自己开了门:“少英,这是我的弟子,宴辞。”
苏少英只见一个皎皎明月姿的少年踱步而来,对自己温和一笑,当真是公子世无双的气度。
但这分明是百余年前顾宴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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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辞深情表白后:
楚无咎:这样的话,师兄从未对我说过。(甄嬛传四大爷语气)
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