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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你们说,这天大的恩情,怎么就他娘的……养出了这么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
是夜,青梧后山,黄金树下。
那株巍峨的黄金树依旧矗立在原地,周身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宛如沉睡的古老神明。
然而,若与百年前褚珩初临此地时的记忆相比,此刻的辉光无疑黯淡、稀薄了许多,仿佛一盏即将燃尽的灯烛。
褚珩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靠近了才惊觉,那遍布树身的,并非天然纹路,而是无数道细细密密的裂纹!它们纵横交错,深嵌入木质之中,仿佛整棵树曾由内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撑破、炸裂,而后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留下了这触目惊心的创伤。
百年前,在他离去之后,这株庇佑青梧山千年的灵根,究竟经历了什么?
褚珩凝神静气,将掌心缓缓贴合在最大的那道裂痕旁,运转仙元,试图如百年前那般,将神识探入,与深藏其中的树灵建立沟通。
一次,两次,三次……
神识如泥牛入海,触及的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那原本活泼、易于共鸣的灵性核心,此刻仿佛彻底沉寂,或者说……被某种东西隔绝、封锁了。
褚珩收回手,眉宇紧锁,心中疑云密布:“此树虽无言语之能,却有喜怒哀乐之灵。只需以仙法唤醒树灵,便能清晰感知其情绪——欢欣、委屈、痛苦,皆能传递。若机缘足够,树灵甚至会将过往某个重要时刻的片段景象,反馈于感知者。”
他回忆起上次沟通时的情景,那时树灵因直接汲取了年轻晏氏门人的生命精华以弥补法则失衡,显得异常“兴奋”且充满活力。
“我当时还告诫它,此法有伤天和,不可延续。它亦能理解并欣然接受我的规劝……为何此次,竟连一丝回应都感受不到?”
禺疆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处俯身查探片刻,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你来看这里。”
褚珩依言上前,蹲下身,目光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凝去——心头骤然一紧!
只见黄金树那本该深扎大地的粗壮主根,竟已断裂了三分之二!断裂处木质发黑腐朽,毫无生机。剩余那仅存的三分之一根系,也并非自然生长,而是被数道闪烁着乌光的诡异金属箍死死固定在地上,如同用镣铐强行锁住一具将倾的躯体。若非如此,这株参天巨树恐怕早已轰然倒塌。
“难怪沟通不到树灵……”褚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戾气,“原来这黄金树早已被掏空了根基,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离彻底湮灭不远了。这萧氏,好手段!黄金树得天地钟爱,若无意外,活个几万载亦属寻常。可在他们手中不过百年,竟被摧残至此!”
禺疆站起身,面沉如水。她宽大的袖袍迎风一挥,一股清圣之力如涟漪般荡开——
霎时间,那层流转不息、迷惑众生的金色光晕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骤然消散,露出了黄金树狰狞可怖的真容!
只见原本璀璨的枝干已彻底腐朽干枯,布满密密麻麻的虫蛀孔洞,如同被万蚁啃噬过的朽木。曾经熠熠生辉的黄金叶落了一地,厚厚地堆积着,蒙上了灰败的尘埃。哪里还有半分天地灵根、筑基圣物的神圣模样?分明是一株死去多时、正在加速腐烂的巨木!
“此树,早已死去多时。”禺疆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揭穿了这残酷的真相,“不过是有人布下精妙阵法,以此障眼法维持其灵韵浓郁的假象,欺瞒世人耳目。”
褚珩凝视着这凄惨的景象,一个更深的疑问浮上心头:“若真如此,那便意味着黄金树早已无法为萧氏门人提供修炼辅助。可如今的萧氏,不仅道统未衰,反而稳坐辽东第一宗门的交椅……他们不依靠黄金树,又是凭借什么来修炼,竟能毫无衰败之象?”
禺疆眸光清冷,落在黄金树枯败的躯干上,缓缓道:“《青梧引诀》本是因黄金树而创的共生功法。失去了黄金树,这引诀便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吐纳法门,功效平平。”
他话锋一转,带着洞悉本质的锐利,“可他们依旧将此诀奉若至宝,高置于藏经楼之巅……这个萧氏,所图甚大,隐藏之深,连你我都被其表象蒙蔽了。”
褚珩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慨叹:“百年前,我曾提醒青云门人祸起萧墙,需警惕内部瓦解。奈何命运齿轮一旦转动,似乎就再难停下。外界皆传,是滟澜山萧氏觊觎黄金树,覆灭了青云门。可如今黄金树落入他们手中不过百年,竟被摧残至此……师父,您怎么看?”
禺疆沉吟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的幽光:“传闻……又能有几分真实?这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隐情。关于百年前的滟澜山与青云门,所有关键记载,都已被如今的青梧萧氏尽数抹去,难寻踪迹。”
她抬首望向那无尽苍穹,语气果决,不容置疑:
“既然人间已无真相,那便上九重天,去掌籍仙官处,一问究竟!”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化作惊鸿,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朝着那执掌三界文牒典籍的仙官府邸疾驰而去。
*****
接下来的几日,青梧山上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凝重。
琅琊白氏一行人凭空消失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在留下的论道修士间荡开层层涟漪。众人面上不显,心底却已掀起惊涛。在这守备森严的青梧山上失踪,绝非小事。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自行离去,要么……便是已遭不测。
若是自行离去,何以如此悄无声息,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若是后者……
“被害”这两个字,如同阴冷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被谁所害?
是同行之中藏有祸心,还是……这青梧山的主人,本身便是那噬人的猛虎?
无人敢将这话宣之于口,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已充满了心照不宣的惊惧与猜疑。一种无声的恐慌开始蔓延,当初兴致勃勃前来论道的修士,已有大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寻了由头,匆匆离去,生怕走晚一步,便会被这无形的漩涡吞噬。
然而,总有些艺高人胆大,或是利令智昏之辈,硬着头皮留了下来。他们每日站在青梧山最高的揽胜台上,眺望后山——那株“金光璀璨、灵韵盎然”的黄金树,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磅礴气息,仿佛在无声地证明着青梧萧氏的底蕴。这繁荣之象,成了他们说服自己留下的最后理由。
毕竟,那树下参悟七日的机缘,实在太过诱人。
与此同时,白元秋一行人间蒸发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速传回了遥远的琅琊白氏本宗。
琅琊白氏的掌门人白崇渊,竟亲自提着他那柄闻名辽东的环首大刀,一路杀气腾腾地直闯青梧山!
“姓萧的!立刻放我族人出来!”他声如洪钟,在山门处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知道你萧氏近日在办论道会,你也不想老子就在这里大开杀戒,让这场盛会变成丧事吧?!”
这尊大神亲自提刀上门要人的威慑力非同小可,原本就人心惶惶的论道会场,瞬间又溜走了近半修士——再大的机缘,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眼见无人回应,白崇渊怒火更炽,将大刀往地上一顿,继续吼道:“姓萧的!别给老子装聋作哑!我知道你青梧萧氏如今势大,但我琅琊白氏也不是泥捏的!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全都抖落出来!老子可不在乎什么脸面!我知道你在听!萧自牧,你给老子滚出来!”
依旧是一片死寂。
白崇渊彻底没了耐心,他提刀一步跨上那庄严肃穆的讲经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哐当几声踹翻、掀翻了数条桌椅,将之胡乱堆叠起来,随即一个跨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那“王座”之上,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了他的“讲经”:
“来来来!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大伙儿还不知道吧?”他声音洪亮,带着浓浓的嘲讽,“这青梧萧氏,原本窝在滟澜山,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旁边还有个如狼似虎的恶邻,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苦不堪言!”
“但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他一拍大腿,“碰上了一个非常、非常照顾他的老大哥!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我白崇渊是什么人?我琅琊白氏是干什么起家的?搞物流,跑漕运的!整个辽东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那位老大哥,性子低调,不爱跟外人打交道,也不怎么在外边收徒弟,多少宗门想攀附都攀不上,人家根本不搭理。可偏偏,就对这滟澜山萧氏青睐有加!”他冷笑一声,环视四周,“暗地里啊,不知给这萧家行过多少方便,帮过多少大忙呢!”
他说到此处,语气陡然转为极致的愤怒与鄙夷,声震四野:
“你们说,这天大的恩情,怎么就他娘的……养出了这么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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