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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子
魔山这地方,一年中大概有三到四次妖潮,每次持续两到三天。这山上妖兽遍地都是,外围还只是些小喽啰,深处那可真是大妖扎堆,随便撞上一个都够喝一壶的。
平日里头,这些大妖各自划地盘,倒也勉强相安无事。可一旦有哪位大妖要突破进阶,那可就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其他大妖立刻就蠢蠢欲动起来,这是刻在妖兽骨子里捕食掠夺的基因在叫嚣。
在这种狂热的欲望作用下,结果无非两种:要么那位大妖进阶,威风更胜从前;要么就成了其他大妖的垫脚石,被分食得骨头都不剩。可不管哪种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整个魔山的妖兽都会跟着躁动,最终形成妖潮。
妖潮虽险,却也藏着机遇。那些平日深藏不露的天材地宝,往往会随之现世。每逢这时,混沌之地北部但凡是有点野心、不怕死的,都会揣着“搏一搏,泥腿子变阔佬”的心思,跑来赌一把。
虽说每次妖潮都得填进去成千上万条人命,可总有几个运气逆天的,要么撞见奇珍异宝,要么捡了天大便宜,真就是一步登天,不知羡煞多少人。酒馆里那些醉汉和街边的无赖吹牛打屁时,嘴里最爱念叨的就是这种人的事迹。
也不知有多少人真信了这鬼话,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每次妖潮来临之际,这魔山脚下都能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叶潭九今天带着慕曲楼上山时,山脚下已经挤满了人,大多都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他们不敢深入,只敢在最外围徘徊,眼巴巴地指望天上掉馅饼,能捡着点漏儿。
像叶潭九这样有修为在身的,大多会选择提前进山,以便在妖潮爆发时抢占先机。他和慕曲楼此刻所在的位置已经算是很靠里了,周围人影稀疏,大多各自占据一小块地方,互相保持着警惕,井水不犯河水。
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架势十足。领头那个本来趾高气扬,鼻孔朝天,扫视着周围,一看到叶潭九,脸上立刻堆满了嘲讽,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活像只开了屏的斗鸡。
叶潭九随意瞥了那家伙一眼,便扭过头,一副压根没把这跳梁小丑放在眼里的样子。倒是慕曲楼,头回在叶潭九脸上看到如此冷淡甚至带着点厌烦的表情,不由得对那行人多打量了几眼。
这周围大多是三三两两抱团,突然冒出来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在混沌之地北部,能拉起这样一支队伍的,也只有地头蛇“四方天”了。毕竟是当地最大的帮派,手底下还是有点能打的人的。
叶潭九背靠着树干,眼神放空地望着前方,心里琢磨着:看来这次妖潮比预想的还要凶险,连四方天都出动这么多人,待会儿可得加倍小心才是。
那出头鸟见没人搭理自己,脸上顿时跟开了染坊似的,青了又紫,紫了又青,表情变换之精彩,把慕曲楼都给逗乐了,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声轻笑在略显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晰。那出头鸟正因叶潭九的漠视而火冒三丈,这下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般,顿时将矛头转向慕曲楼。
“这又是哪位啊?大白天的,怎么还戴着个面具?这是见不得人,还是见不得光啊?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得张狂,他身后的一帮手下也跟着哄笑起来。显然,他们都对叶潭九没什么好感。
此话一出,叶潭九也没法再维持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再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听过。可这慕曲楼,要让人哄着捧着的少爷做派,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当面这么讥讽?
叶潭九想看看慕曲楼的脸色,可惜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把一切表情都挡得严严实实。不过,从慕曲楼骤然绷紧的身体和悄然握紧的拳头来看,他现在的脸色估计好看不到哪儿去。
叶潭九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将慕曲楼完全挡在身后,看着来人扯了扯嘴角:“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方天的塔刀兄啊!哎哟喂,确实是好久没见了,仔细算算,都一年多了吧?也难怪你差点没认出来,我乍一看也没认出你来。毕竟上次走的时候,你可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脑袋都开了瓢!那血流的,哗啦啦的,我那件好不容易攒钱买的衣裳上都沾了不少,洗都洗不掉,最后只能忍痛扔了。”
说到这儿,叶潭九语气里满是真情实感的惋惜,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又变得兴致勃勃:“不过说到这个,当时我还以为那是跟塔刀兄的最后一面了呢。毕竟你当时伤得那么重,而且……”
叶潭九突然也学着慕曲楼刚才那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而且比武之前,塔刀兄不是信誓旦旦,说什么‘只论生死,不分胜负’吗?我还以为塔刀兄会说到做到呢,毕竟怎么说也是堂堂一条好汉,怎么如今也学那些地痞无赖,光耍嘴皮子功夫去了?”
“你!”
塔刀像是被一脚踩中了痛处,那副勉强装出来的人皮顷刻被嗜血的兽性撕破。他恶狠狠地盯着叶潭九,额头青筋一根根地爆出,“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大刀。
这一动作像是点燃了空气中弥漫已久的硝烟味,塔刀身后那一行人纷纷亮出兵器,虎视眈眈地盯着叶潭九和慕曲楼,杀气腾腾,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扑上来将两人撕碎。
叶潭九心知此刻绝不能露怯,得表现得比对方更强硬才行。在这地方,你一旦示弱,对方可不会想着什么怜老惜弱,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他挺直了腰背,目光锐利地迎向对面,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刀柄上,肌肉悄然绷紧。
而身后的慕曲楼,手指也探入怀中,摸到了冰冷的袖箭和准备好的符纸。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连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各自的武器,眼神在叶潭九他们和四方天的人之间逡巡,半是戒备半是贪婪——若是鹬蚌相争,说不定他们也能做一回渔翁。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根紧绷在所有人心头的弦越拉越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一场血斗,一触即发!
“叶小兄弟,别来无恙啊。”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四方天的人听到这声音,立刻如同潮水般向两边分开,恭敬地低下头,让出一条路。
原本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动手的塔刀也赶紧收起刀,转身对着来人恭敬行礼,张嘴就想告状:“帮主,您刚才没听见,这小子他——”
“好了,”来人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塔刀的话。他那双浑浊却精光内敛的眼睛始终落在叶潭九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没想到,这小子命还挺硬,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
叶潭九始终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没人比他更清楚,比起满脸横肉、膀大腰粗的塔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弯腰驼背的老头子,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应帮主,好久不见。”注意到应四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自己身后的慕曲楼,叶潭九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了半步,将身后的人挡得更加严实。
刚打量到一半就被打断,应四也不恼,慢悠悠地收回目光,顺着叶潭九的话,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是好久没见了。上次见叶小兄弟时,身边站着的还是宋公子,没想到这次再见,已经换了人。唉,要不是老夫知道宋公子一年前就去了魔界,至今未归,光看这位的身段气质,差点以为是宋公子回来了呢。”
应四说这话时脸上笑意盎然,四方天的帮众也很是捧场,发出阵阵意味不明的低笑。那笑声里的嘲讽,隔老远都能闻到味儿。
远处围观的人群似乎也来了兴致,各种探究、暧昧、看热闹的眼神在叶潭九和慕曲楼身上扫来扫去。
叶潭九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了。”
应四很是“理解”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语气带着追忆往昔的感慨:“是啊……想当初叶小兄弟和宋公子那可是……唉,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
慕曲楼身处这目光焦点之中,自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投向他与叶潭九的那股子混杂着恶意与窥探的视线,包括那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糟老头子。从刚才那几句机锋里,他听出来了,叶潭九这家伙,过去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估计身上乱糟糟的事一抓一大把。
尤其是刚才那老家伙话里提到的“宋公子”,让慕曲楼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快。
宋公子?什么宋公子?
朋友?兄弟?相好?还是什么见鬼的其他关系?
这些人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开不了口、见不得人的事吗?
但旋即慕曲楼又觉得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
叶潭九的破事烂账,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选中叶潭九,不过是因为人不生地不熟,需要个暂时落脚的地方,顺便借这家伙之手寻找火属性灵药来解毒罢了。等伤好了,修为恢复了,两人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但……面具下,慕曲楼用力舔了下隐隐作痒的后槽牙,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不爽啊!
就在这片各怀鬼胎的寂静中,山林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尖锐凄厉的兽吼,震得人耳膜发颤!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里面燃烧起赤裸裸的欲望火焰——妖潮,要来了!
人群开始骚动,不由自主地朝着吼声传来的方向聚拢,互相之间警惕地打量着,防备着身边的人。
按照以往的经验,妖潮越深处,好东西越多,但也越危险。不过,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善茬,自然不满足于在外围捡点残羹剩饭,所以这进入妖潮的顺序和时机就至关重要了,有些宝贝,可是先到先得。
无形的硝烟味再次弥漫开来,比刚才更加浓烈。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深山里的下一步动静,同时眼角的余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周围的“竞争对手”。
“走了。”叶潭九拍了拍慕曲楼的肩膀,转身往一条崎岖的小路走去,正与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相反。
塔刀望着叶潭九和慕曲楼消失在丛林深处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里满是鄙夷:“一年多没见,这小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进妖潮居然挑外围走,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蹲在山脚下,说不定还能捡点咱们的残羹冷饭吃吃。”
“谁说不是呢!进妖潮还带个没有修为的累赘,还戴着个面具遮遮掩掩的。就跟谁不知道他叶潭九那点破事儿似的?当初他那副急色鬼投胎的样子,大家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旁边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附和。
“走了也好,不然谁知道他和那戴面具的小子要干些什么龌龊事,可别脏了大家的眼睛!真是想想都恶心!”另一人语气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四方天的人都配合地发出哄笑,连带着周围一些人也跟着放松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少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唯有应四,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小子,修为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精进了不少……上次那么好的机会,真是可惜了,居然让他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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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哼,什么宋公子、王公子,就知道叶潭九这家伙不老实,鬼知道在外头有多少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