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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牌
天色还很暗淡,太阳还没展露头脚,不过它的光辉已经隐约可见。
平康坊坊内的街角上已经有勤劳的老板开门做生意了。开张了的饼肆冒着腾腾的热气,将人脸隐藏在雾气之中,饼肆前写有大大“饼”字的幌子迎着晨风招展,欢迎往来顾客进店品尝。
炉子里刚刚烤熟的胡饼,上面撒满芝麻,看起来就是又香又脆;蒸笼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一排排蒸饼,带馅的,不带馅的,甜的,咸的,极大满足了吃客的各种需求;更有粟米粥、羊羹、菜羹冒着淡淡的香气,让人食欲倍增。
姚瑾之此刻正坐在街角一家饼肆,他刚刚从赌坊出来,现在坊门还没有打开,他索性带着下属随便找了一个店解决早饭问题。
平康坊毕竟是永安城内有名的富贵坊,虽然时辰还早,可早已经人来人往,坊门前也正围着一大群人等着出去,各种店铺内很是热闹。
姚瑾之和下属挑了一个空位坐下,当即就有眼尖的店小二上来招呼:“两位客官吃点什么?我们饼肆什么都有。”
姚瑾之道:“两张胡饼,一碗混沌吧。”然后又看向下属,示意他点。
“和他一样。”下属道。
“好嘞,两位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一个转身利索离开。
下属双手放在桌子上交替轻敲,一晚上没合眼,此刻满脸疲惫,不过脑子还在运转中:“郎君,你说我们在赌坊查了一晚上了,本来是先要试探那个王家大郎 ,结果我们一进去他就被抓走了,这也太凑巧了。”
姚瑾之没搭话,此刻他的目光看向赌坊的后门,那里此刻正有人出来。
下属还在絮叨着:“不过这赌坊还真是识趣,直接就将访客记录给我们看了,要不然我们肯定要费一大番功夫。”
两个年轻女郎从门内出来了,头上都带着帷帽。
“你看什么呢郎君?”下属见姚瑾之一直不理他,也好奇地看了过去,“那不是昨晚我们见到的坊主吗?”
徐老跟在那两个年轻女郎身后出来,一直送她们两个上了马车才离去,赌坊的后门被重新关上。
姚瑾之对为首的那个女子的身形很是眼熟,绝对不可能认错,分明是昨日刚刚见过的孟望舒。
她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姚瑾之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客官您的胡饼和混沌来了,慢用哈。”店小二的托盘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食物,放下他们俩的那份就赶着送下一份了。
“到底怎么了啊郎君?”下属一只手已经拿起了胡饼要放进嘴里了。
“你刚才看见赌坊坊主身前跟着的那两个年轻女子了吗?”姚瑾之垂头端起混沌,也开始吃起来。
“看见了,不过她们两个人头上戴着帷帽我也看不清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虽说现在女人出门不必带帷帽,可说不定是讲究的贵族小姐呢,而且这赌坊这么大,富贵人家常出入这里都很正常啊。”下属信誓旦旦地解释道,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看向姚瑾之,等待认同。
姚瑾之一脸复杂地看向他:“困傻了吧你,赶紧吃完回去睡觉然后查案。”
下属不讲话了,埋头苦吃,试图吃穷姚瑾之:“老板!再来两张胡饼!”
姚瑾之一边吃一边思考孟望舒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
昨晚一路上都如此顺畅,没有任何阻挠,全是配合,又想到在账房里那莫名其妙的被窥视感,或许……
孟望舒就是赌坊的背后之人。
权势之大官府也不敢惹,任何闹事的人也都能摆平,财产又如此丰厚。凡此种种,凭借孟望舒的能力,都能轻而易举地办到。
他们二人真正接触的时间虽短,可姚瑾之能感受到她是一个纯良的人,心中有国家、有朝廷、有百姓,或许,这就是昨晚行事顺利的原因。
想通了这里,姚瑾之由衷的觉得心里一阵轻快,嘴角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下属这时候道:“对了,郎君,您回京的消息在京城中已经传开了,前两天泰王爷还给你下贴了,邀请你去他举办的宴会,就在今晚。因为你一直没回自己府上,管家就将请帖转交给我了。”
姚瑾之皱眉:“在哪里?”
“就在南曲郑二家那。”下属回道。
姚瑾之不解,再次皱眉。
下属解释道:“就是妓院,那里可高级了,没点钱都不敢去呢。”
“不去,今日刚得到的信息还没查证呢,大牢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审,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宴会,直接回绝了。”姚瑾之想也没想道。
“啊。”下属语气惋惜,“可是我听说您昨日拜访的孟二娘子也会去,这下可惜了。那我等会就去回绝。”
姚瑾之:“……”
话又说回来。
“孟二娘子也会去?”
“是啊,孟二娘子现在那么得皇后的宠,又是县主,这泰王爷也算是她的长辈,她当然会去了。”
姚瑾之咳了一声,改口道:“算了,也不差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了,还是去看看吧,正好看看有没有嫌疑人也在这宴会上。”
而且,要是有机会的话,正好问问她赌坊之事。姚瑾之心里默默想着。
马车行驶到宫城前停下,孟望舒和易水两人步行入宫。
今日一早皇后的宣召就送到了府上,让孟望舒尽快进宫。
一路上车马畅通无阻,带着晨雾的湿润,直接进入到了深严的宫门,皇城上的守卫已经事先得到了通知,直接就将马车放进去了。不过宫城内是皇帝和后宫嫔妃的居所,严禁在宫城内驾车行驶。
孟望舒平日里平稳的步伐微微加快,易水紧紧跟在身后。
不过虽说平日里宫规甚严,但今日宫女、太监们好像格外严肃,一个个敛声掩气、步伐谨慎,仿佛不敢惊扰宫内的寂静。
“县主,今日宫内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啊?”易水担忧地看看四周,“是不是皇后殿下因为谣言之事而生气呢?”
孟望舒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昨晚在赌坊时,徐老已经查到了谣言究竟出自何处、何人、何时,结果还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甘露殿前有不少宫人慌乱进出,手中端着盆,脚步迅疾。
易水上前扯住一个正往外走的宫女:“甘露殿里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么都这般急忙。”
宫女神色着急,看清楚是易水后才勉强稳住心神:“是,是圣人,今日一早就喊了太医,眼下尚药局的张医正正在里面为圣人就诊呢。姐姐可还有事,我还得赶着去通知尚药局熬药呢。”
“那你快去吧。”易水往旁边让开方便她过去。
“那我们就先在殿外等着吧。”孟望舒神色凝重看向殿门的方向,心中筹谋着酝酿已久的计划。
甘露殿内的情形并不如殿外看着那么吓人,因为此时太和帝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
清晨太和帝骤然得知民间关于皇后的传言便气得怒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这时在太医的针灸中恢复了过来。
太和帝半躺在床上,身后垫着丝滑柔软的锦枕,他示意太医退下,随后又将手伸向床边站立的皇后,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张医正颇有眼色的退下了,下去的时候还带走了在床边围着的其他人。
“陛下龙体有恙,何必再为那些小事烦忧?”孟淳熙素日冷淡的神色带上了一些关切。
可就是这一些关切也能够让太和帝为之欣喜若狂:“你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百姓太过愚昧,听风就是雨,你为了百姓劳心劳力怎该受此责难!我要发一道敕令,让朝野上下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孟淳熙伸手为他掖紧被角,他却直接握住了向自己伸来的手,她没有挣脱:“这些谣言都是因为三州水患而起,百姓正在受苦,心怀怨气也难免。太子已经被派下去了,待到问题解决,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他饱读史书、国策这么多年,有没有学到东西就看在今朝了。”
此刻太和帝脸上只有心疼:“那这便是太子的过错,太子办事不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还能让这种流言在民间传扬起来。那我便发一道敕令责令他迅速将事情办妥。”他抬眼望着孟淳熙,试探道,“你觉得可以吗?这样做你是不是不会那么伤心了?流言很快就能平息的,要是有错的话也都是我的错,我下罪己诏。”
孟淳熙嘴角上扬,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那就这样做吧,不过是一个水患而起,哪里就值得陛下下罪己诏了。”
“淳熙,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想给你,可我怕你不愿意要。”太和帝道。
孟淳熙下意思想说没有,可是看见他那严肃的眼神就知道他是认真问的,他真的愿意交出自己的一切。
于是孟淳熙默了片刻,最终没有敷衍答话:“我现在已经有很多了,等我想到别的想要之物再告诉你。”
“真的吗?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啊。”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温柔。
“桃花就要落了,我还能再和你看一次桃花吗?”他的眼睛透过窗户仅存的一条缝看见了殿外栽种的桃花树,桃花的花期要过了,枝桠变得有些空阔。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桃花树下,花雨飘落,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孟淳熙的记忆也闪现了过往的痕迹,她不加评论,只答前一句话:“陛下有龙气庇佑,我们还能一起看很多次花开花落。”
孟淳熙语气开始有些哽咽,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对着殿外喊道:“县主来了吗?”
立刻就有宫女进入殿内回话:“回殿下,明懿县主已经来了好一会了,现在就在殿外等着。”
“陛下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孟淳熙不等太和帝说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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