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兄友弟恭
“啪——”
一巴掌打下去,瑞云的发髻歪了,来喜的手再扫过来时她下意识就躲,来意牢牢捉住她手腕,“云姑娘,别叫我们为难。”
瑞云低着头,哽咽声断断续续,衣领外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脖子,颤抖得快要断了。
郑砚池捏着小拳头,额角青筋暴起,乌珠迸裂,“你说,小爷的蹴鞠是不是你弄坏的?我拿出来的时候明明还好的。”
他年纪小小的,说话未脱稚气,一向被人捧上天,听不得半点反驳的声音,更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尊老爱幼,此时不依不饶,非要辨个对错不可。
瑞云没想到连姨娘都管束不了郑砚池,心内怯惧,头狠狠低下去,磕在花磨砖上,“奴婢真没有,求四爷饶恕奴婢!”
“小爷最烦不说实话的人了,快打快打,不信她不认错。”郑砚池跺着脚催促道,一副要给他的蹴鞠申冤报仇的样子。
瑞云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陈雪游一口气跑到绮霞轩,累得腰都快折了,但自从她放脚用药调养过一段时间,的确是健步如飞,如今情急赶时间,更是脚下生风。
可到了孙姨娘院里,两个大丫鬟采菊、彩蝶偏不肯放她进去,“姨娘没空见你,有事过两个时辰再来找。”
“等不得了。”陈雪游把来由说明,“两位姐姐,大家都是做奴才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彩蝶嗤笑道:“都是奴才?笑话,奴才还有三六九等呢,她一个粗使丫鬟哪能跟我们比?”
“就是。”采菊附和之余,掐腰捏着帕子,手指头狠狠往旁边的小丫头脑门上狠戳一下子,“不长眼呐,你那笤帚往哪儿扫呢?”
“对不起,采菊姐。”
“两位姐姐,你们行行好……”陈雪游忽然明白过来,摘下头上的珠钗、花簪,塞到采菊手里。
彩蝶轻轻咳嗽,眼皮掀起,“光孝敬一个人呀?”
陈雪游笑嘻嘻地把耳坠子摘下,“彩蝶姐姐人美心善,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早这样不就完了,进去吧。”
陈雪游进了屋,正见郑砚龙也在这里。
“萍儿!”郑二倏地起身,眉开眼笑的,“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找姨娘,不得了了姨娘!”
孙姨娘听见说事情原委,眼睛都亮了。
她自以为是老爷独宠的爱妾,又当家理纪,在家行三坐五,呼奴使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心里头终究没踏实过,那边漪兰阁的柳氏虽不受宠,没有威胁,可大太太手里头两个儿子呢,一个宠得没边,一个管教颇严,那两小子,一个在老爷跟前嘴甜得什么样似的,一个虽然是个书呆子,可老爷也是读书人,儿子读书,哪有不高兴的?
偏偏她只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逆子。
太太吴蕙芳表面上不跟她争,可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清清楚楚,如今她巴不得要捏一捏太太的错处。
当下叫了丫头婆子们风风火火要往漪兰阁赶。
郑砚龙也跟着要去。
孙姨娘道:“你不必去,乖乖回书房温书。”
“姨娘一定要带我去,儿子保护姨娘,我保管我去了,四弟立马束手就擒。”
孙若兰嗤的笑了一声,“也罢,你也跟着来。”
郑砚龙跟在后面悄悄拉陈雪游的手,被她用力拍回去。
来到漪兰阁,郑砚池果然还在院子里。
瑞云抽抽噎噎地哭。
郑四少爷正在跟三姐姐吵架,“姐姐别来管我的事。”
“四弟,不要任性。”
“谁任性了?”
来喜忽然瞥见孙姨娘一大帮人来到,失声道:“爷,孙姨娘来了。”
郑砚池还在气头上,脱口便道:“孙姨娘又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妾室,还敢管小爷的事?”
孙若兰气得浑身乱战,可她偏要强力压住这口怒气,好留着到时候在老爷面前诉苦,不想郑砚龙是个撮盐入火的性子,听到这话,当下飞身过去,就是一脚,踹在郑砚池膝弯处,又提起他后领,手掌啪啪啪就是三个耳光,甩得郑四眼冒金星。
虽然娘亲盼星盼月亮盼着儿子早登文科,偏偏这儿子是个练武的好手。
“你…你谁啊?竟敢打小爷!”
“是我,你二哥。”
郑砚池定睛一看,慌了。
这不是二哥,是活阎王。
依稀记得几年前,郑砚池偷了他一把宝剑,那剑是他二哥花重金购买的,郑砚池拿来就给玩坏了。
他哥要揍他。
“你知不知道这把剑,我花了五百两银子才买到的!”
“不就是五百两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我赔给你!”
于是他花了五百两银子,熔了,打造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绝世好剑,赔给他二哥。
“二哥,宝剑赠英雄,这把银剑,就赠予二哥你了!”
“啪——”郑砚池脸上着了一巴掌。
郑砚龙怒发冲冠,“你以为,这就完了?”
那天,郑四几乎被打得半死,半个多月没能下床。虽然他二哥也挨了老爹一顿毒打,也没那么快下床,但多多少少还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伤害。
“二哥……”郑砚池嗫嚅着,看到好二哥在这里出现,不由感动地快哭了,“我、我刚才都是说着玩的。”
“听说,你连你生母都要打?”
“没、没,都是误会。”
郑砚龙松开他,“那丫头弄坏你的球是怎么回事?”
郑砚池眼睛虚虚地看向那丫头,“也是误会。”
陈雪游这时扶起瑞云,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郑砚龙看向她,只见陈雪游竟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心中喜不自胜。
“那还不快过去跟你瑞云姐姐道歉?”
郑砚池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那个叫瑞云的丫头,心里挣扎万分。
他居然要屈服于二哥的淫威之下,真是太不甘心了。可没办法,二哥的拳头正在后脑勺五尺左右的位置,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郑砚池思及此,便觉遍体生寒。
“这位姐姐,是我误会你了,我真该死。”
瑞云鼻尖微耸,红肿着脸,“四爷言重,其实奴婢也有不是。”
郑砚池道完歉,立马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连那个苦主破蹴鞠也不要了。
这事,便就此揭过。
陈雪游扶着瑞云回房间歇息。
郑三姑娘亲来同二哥、孙姨娘道谢,“有劳姨娘、二哥,我阿娘身子抱恙,不能相陪,还请姨娘见谅。”
孙姨娘心里很是不满,本想着再把事情闹大点,没想到龙儿这孩子两三下干净利落地给她收拾完了,害得她半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她虽不高兴,面上还是笑意盈盈,“三姑娘年纪小小的,竟这般懂事,柳姨娘真是教得好呢,我看这池哥儿不如你。”
郑霜华谦虚道:“姨娘谬赞,池哥儿还小呢。”
“也不小了,十三岁,都是大孩子了。”
不行,孙姨娘心想,回头还得在老爷跟前借题发挥一下,这趟不能白来。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走吧,龙儿,还看什么呢?”
郑砚龙管不住自己的腿,差点就跟着那两个丫头去下人房里,冷不丁被姨娘叫住。
“还瞧呢,回去!”
刚入夜,陈雪游端着饭菜到房里,瑞云盖着被子面朝墙壁,装作在睡觉。
她心里明白,瑞云一向掐尖要强,现在挨了这顿打,肯定觉得很难为情,更何况,今天可是她派人去找救兵的呢。
陈雪游将饭菜搁在桌上,温声道:“饭菜在桌上,我还有点活要干,你记得吃啊。”
说完这句她掀了帘子出去,过了好半晌,她又揭了帘子一角偷看,床上的人仍是半天没有动静。
还真没见过这么倔的人,宁肯饿肚子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
她放了帘子,转身去库房找药,也没找到什么,只姨娘服用的药,都收在上房抽斗里的,库房也就些药末残渣,乱七八糟混放在一起,她也弄不明白。
幸而去问了三姑娘,三姑娘告诉她:“我们这地方,还有什么药材剩的,你瞧见园子里那些香花异草没有,都是姨娘平时种的,那些就是药了。瑞云的脸肿成那样,你就去挖点小蓟草捣成汁子,兑一碗滚水,那就是一剂祛淤化肿的良药。”
原来如此,怪不得漪兰阁有这么多奇花异草。
“小蓟草长什么样啊?”
“那小蓟草开紫色的花球,极好认的。”郑霜华说罢,从房里找了一盏白纱平头灯递与青萍,“外头天这么黑,你路上当心啊。”
陈雪游心头一暖,温声道谢,接过灯笼出去,那冷风吹得她身上寒沁沁的,四下里黑得很,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寻了半天,果然在花园西北角上找到一从紫色的小花。
她蹲下身,用小锄头挖了两株放进竹编的提篮内。
一阵脚步声传来,陈雪游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七上八下。
这么晚了,不会有鬼吧?
不过,鬼应该是飘着的。
但他会走路。
“萍儿,你在挖什么?”
陈雪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翻得眼睛里只剩下眼白,“给你挖坟啊!”
来人是郑砚龙,白日相会犹觉不足,回去之后又甚是想念,只是抽不开身,捱延到这时才有空来瞧她一瞧。
陈雪游拍拍屁股上的泥土,郑砚龙拉住她手腕,将她扶起。
“萍儿,今日我为你出气,你高不高兴?”
“难道不是为了我,你就由着四爷胡作非为了?二爷这样说,真叫人看轻了去!”陈雪游抽开手,挽着篮子便走。
她这番俏皮话说得他心里痒痒的,纵被驳了面子,反觉得这女子更加可亲可爱。
郑砚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抱着青萍胳膊,脸凑上来,想一亲芳泽,没亲着,她像一朵云,从他袖子底下逸了出去。
陈雪游掉过脸来,巧笑嫣然,一双杏眼里藏着狡黠的狐狸。
“二爷,你别在园子里乱逛了,当心有蛇,咬你一口!”
“你这促狭的小蹄子!”
“你不在房里温书,跑过来干什么?”
郑砚龙道:“我躲着人呢。前头那个陆大人来见我爹,我爹又得叫我去见见客,谈什么经济学问,我哪会谈那些东西?”
“哦?是那个陆天昭?”
“就是他。”
听说这个陆天昭跟郑鹤秋很是亲近,这人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经常给郑鹤秋送礼,却什么都不求,只说是全一份知己之情。
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郑鹤秋久居官场,什么都明白,能收便不担心将来如何应付。
“时候不早了,二爷回去歇着吧。”
“还早呢。”
陈雪游看他都跟到房门口了,抄起笤帚道:“是不是要叫我轰你走?”
郑砚龙笑嘻嘻地溜了。
甩掉郑砚龙后,陈雪游到后厨找出研钵,研出药汁子,滗进一只瓷碗里。
进了屋子,桌上的饭菜还是没动过,只能先叫她起来喝药。
瑞云还在装睡。
陈雪游坐在床沿,将药碗重重一搁,“这可不是我非要伺候你,你不给我面子也罢,难道连姨娘和小姐的面子也不给?行了,回头我一定要在姨娘那里搬弄口舌,就说瑞云心里苦着呢,还在埋怨姨娘不给自己撑腰呢。”
“你这小蹄子,又在那里瞎说什么?”瑞云翻个身,就要拧她的嘴,陈雪游笑着用手去挡,露出腕子上道道红痕。
瑞云诧异道:“你这是?”
她轻嗔薄怒道:“大晚上的替你去采药,划的我手上都是伤,这都怪你,你不喝药,我跟你没完。”
瑞云蓦地红了眼,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早抛到九霄云外。
“青萍,今天多亏你。”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没说下去。
明明自己这么刻薄待她,明明她为救自己如此奔波劳累,可她还是生气不痛快,拉不下脸来接受段青萍的好。
“瑞云姐姐,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又偏偏是女子,何苦互相为难呢?你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无权无势的人只有互相依靠,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过得更好。”
“瑞云姐姐,空腹喝药似乎不太好,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拿两块糕饼给你吃。”
“嗯,我知道了。”
插入书签
今天晚上才写文,额头肿得快像多角龙了,不能再继续晚睡。
匆匆忙忙写完两千多新的,把旧稿补了一些。
开文前,我就有十几万字,不过随着更新,几乎都重写了,还增加了内容,今天实在赶不及,明天再修后面的部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