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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赠戒
“寒商!寒商!”苍旻一路小跑上去拉住寒商的手,还没等她转过身来便止不住地笑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期待着什么。
“怎么了?”寒商没抽开手,声音无波无澜,微微抬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苍旻的眼睛弯起来,从自己的无名指上取下一枚红玉戒指——和寒商后来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他呼吸放得很轻,几乎是屏住呼吸,认真而珍重地托起寒商的右手,像是对待什么一碰即碎的珍宝那般,细致又轻柔地把那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再轻轻地推到指根。
那戒指对寒商来说其实有些大,但苍旻用术法把戒圈变小了一些。
戴好后他又满心欢喜地托着寒商戴着戒指的手仔细看了半天,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苍旻的脖子往前伸,微微低下头,像是想吻寒商的手背。但他克制住了,放下寒商的手,站起身,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寒商,你觉得这枚戒指好看吗?”
寒商张了张唇,看见他温和又满怀希冀的眼眸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抬起手看着食指上闪着光的戒指,再稍稍抬起一点目光,便看见后面苍旻同样闪着光的眼睛。
那一刻,有一种奇异的暖流在她心里涌动,时间的缓慢流逝变得清晰可感。
那枚戒指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别多珍宝——作为永生的神女,寒商见过太多太多比这枚戒指华美上千上万倍的珍宝。
再者,寒商对这些其实都不太在意,她反而觉得戴着戒指这类饰品不好作战。
但此时此刻看着苍旻的双眸,她却一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看。”她道。
那些冷漠否认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像玉石在水流下被细细打磨般,所有的锐利棱角被尽数磨去,变得圆润温和。
“寒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苍旻低着头,凝视着那枚戒指。
“什么事?”寒商问。
“永远不要取下这枚戒指。”苍旻抬头笑笑,眼角有些许泪光。
“你哭了吗?”寒商看着他的眼睛,心思却落在他眼角的点点泪光上。
眼泪像无形的刺扎在她的心上,尽管她不知道苍旻为什么会哭,可她下意识抬手想擦去那滴眼泪。
“没有。”苍旻不假思索否认。
“为什么?”寒商却仿佛没听到似的,突然固执起来,强势地抓着他的手腕,仰头凑近他,像是逼着他一定要回答。
“你怎么了?”苍旻见她这样固执勉强笑了下,背地里暗搓搓抽手但奈何寒商的力气太大他没挣脱。
“你为什么哭?”寒商又问了一遍。
“因为……这枚戒指对我很重要。”苍旻垂着眼,声音很轻,长袍下的手指蜷缩着紧握,眼角的泪光更甚,“但我希望它能对你产生不一样的意义。”
寒商没动,仍旧抓着苍旻的手,力气却突然小了很多,让苍旻顺利把手抽了回来。
她摩挲着戒圈,红玉柔和的光华仿佛化作灵流融入她的心田——她恍惚有种神力得到滋养的感觉。
“不一样的意义……是什么意思?”寒商抓着他的衣服,语速很慢,像是芯片过载的机器人。
苍旻低头注视着她,半晌,弯了下唇,露出个很柔软的笑容。他眼角仍旧挂着一滴泪,眼眶有些红,神情却很温柔,目光变得渺远,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
他轻轻把寒商鬓角的几绺发别到耳后,声音苦涩道:“不知道或许对你更好。”
他只是寒商无边生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过客。他清楚寒商的一生中遇见过的人比沙漠里的沙子还多,也比海洋中的水滴还多。
——沙漠不会执着于一粒沙,海洋也不会在意一滴水。
“如果你哪天觉得我对你而言好像有一点不对劲了,就把这枚戒指丢掉吧。”苍旻握住寒商的手,五指分开插入寒商的五指,举到面前,克制又轻柔地吻了下自己的手背。
寒商看着他垂下的眼睑,心脏像是被羽毛尖儿若有若无地扫过。
她抬起手看着食指上的红色戒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转头看了眼苍旻,隐约记得人间夫妻成婚时会戴一枚戒指在无名指上,但苍旻给她戴在了食指上。
这是什么意思呢?
寒商想问苍旻这枚戒指为什么戴在食指上,可她看着苍旻温润俊秀如美玉的侧脸又说不出话了,像是被什么堵在唇边。
“寒商。”苍旻笑着,把她抬起的手压下去,目光温和宽容,带着某种宽慰,“不用考虑这么多,根据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我相信你对一切的决断。”
“跟着……我的心去做就好了吗?”寒商又抬手看着食指上的戒指,轻声呢喃道。
除了责任与义务之外还有什么?
“寒商,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苍旻问。
“等秋水镜的碎片全部找回来。”寒商道,放下手,脑海中却浮现出这条衍生线彻底湮灭的场景——
她的心一阵刺痛。
寒商一低头,却看见尾指的红线飘扬。她顺着上下起伏的红线看过去,却发现红线的另一端正牢牢系在苍旻的尾指上。
命定之人吗?
可是怎么会有注定被抹去的命定之人呢?
寒商盯着那细细的红线想。
她回想起自己进入衍生线前月神说的那些话——命定之人不应该是相守一生的爱人吗?
“好了,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去做什么?”苍旻见她还是低着头看着戒指,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先干正事。
寒商的计划一直很清晰,但现在她有些犹豫了。
她摩挲着戒圈,语气是一贯的冷漠平淡:“花无枯。秋水镜的碎片在她手上,得杀了她拿回来。”
苍旻却挑起眉,抿着唇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定要杀吗?”
“为什么不杀?”寒商不明白苍旻的意思,对她而言,效率才是第一。
毕竟在衍生线结束之后,这条衍生线里的人都会死去——包括苍旻。
意识到这一点寒商的心却咯噔了一下,好像连尾指的红线都变得若有若无。
“嗯……我觉得我们可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你觉得呢?”苍旻摸着下巴尝试和寒商沟通,“花无枯是称霸一方的并蒂莲花妖,而且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贸然她去杀会不会太浪费力气?”
苍旻一顿,“而且,她应该也不知道怎么用秋水镜,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她做个交易,看看她想做什么。”
“你不想杀她吗?”寒商问。
苍旻一噎,一手挠着后脑勺,垂下眼慢慢解释道:“倒不是,只是觉得比起杀戮,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他悄悄瞥了一眼寒商,见她神情依旧,又不太敢继续往下说。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希望寒商能留在这里久一点。
寒商长久沉默,林间寂寂,路旁树上站着的一只乌鸦突然扑扑翅膀尖叫起来,凄厉的叫声惊起一群飞鸟。
她侧过头,指尖流出一道细弱金丝的灵流如刀般砍向那只乌鸦站着的那截树枝。
“没有必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寒商的目光转回来,口吻轻松平淡,像是在谈论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谈判不一定成功,但杀了她还是挺简单的。”
“可是……花无枯也没有做什么伤害无辜的事情不是吗?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杀了她这样真的对吗?”苍旻忍不住问,情绪稍稍有些激动起来。
寒商略一停顿,“这里不是世界线。”
苍旻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近乎失声道:“这和世界线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世界线和衍生线的关系,只是单纯以为世界线与衍生线是类似平行线的关系。
“这里的一切都将被抹去。”寒商有些僵硬地解释道,看着苍旻失望的眼神心脏传来些许刺痛。
她捂着胸口,不明白这刺痛是为什么,她只知道修正世界线是她毕生的职责,也是她存在的意义。
修正世界线——她是为此而诞生的不是吗?
“所以呢?”苍旻一时间还没明白,追问道。
寒商静默片刻,蜷缩的手指舒展开,心脏的刺痛更甚。她固执地看向苍旻的眼睛,像是自虐般,深吸一口气道:“这里的一切终将死去,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语气冷漠,如同一个无情无欲的判官,“对一艘注定要沉的船而言,放一个和杀一个有区别吗?”
“如果按照你的逻辑,世界线里的人也逃不了死亡的宿命,那你是否也会这样随意对待他们?”苍旻闻言,心知寒商所言非虚,却还是轻声道。
在这一刻,苍旻突然明白年幼时那个道长所说的活不过二十岁是什么意思——寒商将会在一年后彻底抹去这条衍生线,作为衍生线的一份子,他也免不了被抹去的命运。
命运原来就是这样。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甚至连愤怒都生不出。
他整个人有些无助地站在寒商面前,看着这个为他生命写下死亡注脚的女人,他却失去年少时那种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世界崩坏。
在命运的洪流之下,任何人的生命都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蝼蚁,仿佛轻飘飘的一粒尘便能轻松压死。
寒商瞥见他骤然黯淡的双眼却心脏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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