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闭眼睛【续篇】

　　昏暗的房间里，池雪感觉无比倦怠，可是还有一根神经半悬着，反复提醒她要清醒过来。
　　她好像是躺在一张大床上，稍稍摸索了几下，强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实在太黑了，如果仍在酒店的房间里，那么出口应该在床尾的方向。
　　池雪悄悄移动，还未挪下床便被一只男人的手拉住。
　　“卫公子？”
　　男人不作声。
　　池雪感觉他躺在另一边，尽量用平稳地语调说：“这屋子……太冷了，我想调一下温度……先开灯行吗，也太黑了。”
　　不管怎样，她是要找到门的，反正比那男人先一步出去就好。
　　房间的布局果然如她所料，池雪推开卧室门，继续快步寻找门厅，还好外面的走道上有几盏射灯亮着，她完全来不及细看，直奔房子的大门。
　　身上还是那件针织连衣裙，而且整套房子也确实冰冷，毫无人气可言。
　　当她两手拽上门把手时，左拧右拧却都打不开。背后的一道斜长的黑影逼近，她马上捂住心口，甚至还干笑了两下。
　　“我……我找卫生间呢……”
　　不出声的人影反而更恐怖。
　　甭管是储物柜还是真的卫生间，池雪把心一横，迅速拉开身边的那道窄门，想用最快的速度躲进去。
　　很可惜，后面那个人还是比她更熟悉房型，一下子挑开她的手，将人推到墙边。
　　池雪满心以为是卫远舟，但那力度太大了，震得她五脏六腑全颤了一遍。
　　程毅没戴眼镜，仰起下巴斜睨着女人，他甚至还未换下上班时的衬衫，领口仅松开一粒扣子。
　　池雪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透了，而程毅额角却挂着汗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
　　那种神情完全不带任何渴求，更像是猎人打量着陷阱中的猎物。
　　什么时候断气……
　　先切哪一块带回家。
　　池雪垂眸，又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了，她不会自乱阵脚的。
　　池雪颤微微地摸上墙边的开关，将房间内的灯光全部打开，然后跌跌撞撞地从男人身边绕开，在屋里寻找自己的东西。
　　披肩、手袋、房卡，就是少了手机。
　　程毅抱胸倚在客厅的墙上，嘲弄道：“是在找你的卫公子吗？”
　　“还我手机！”
　　池雪强撑着疲惫的身躯朝他伸出手，又大声重复一遍，“我的手机呢？”
　　“永州的酒店容不下你，又来京市了……吴翰不好吗，又去招惹卫远舟？池雪，你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今天如果没有我，你会更惨的……”
　　池雪对他的话毫不在意，转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观望。房间的高度像是在十几层的样子，外面一团漆黑，零星的街灯掩盖在浓密的树冠之下。
　　这不是她住的那家酒店，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屋内的摆设极简单，连个时钟都没有，想来应该是在凌晨三四点钟。
　　前一天她见到了王骁就应该想到程毅会阴魂不散。
　　懊悔和头疼交替袭来，池雪还是忍不住在思索，卫远舟是怎么和程毅串通的，难道是打了一架还是怎样……
　　那瓶矿泉水有问题，她几乎忘了是什么时候喝下去的，身体靠着玻璃缓缓下落，大理石的地面传来刺骨的凉意。
　　也好，能继续维持她的清醒。
　　“这次你想怎么离开我？先休息一下吧，你这个样子出了门都走不了几步。”
　　程毅蹲在她身后，将人拦进怀里，池雪的长发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也将一张精致又惨白的脸掩盖在下面。
　　他忍不住一条一条地拨开那些碎发，用食指描摹后面微翘的双唇。
　　池雪的呼吸迟缓又沉重，她是有意识的，因此程毅勾起她的下巴问道：“真的和吴翰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那天在酒店待了一晚上，你是心甘情愿的？”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程毅靠近她的脸，凝望她的睫毛，仿佛那是只受惊的蝴蝶，在危险的环境中只敢极细微地颤动。
　　池雪不必开口，这样脆弱地倒在他怀中就好。他既想怪罪她，又想拯救她。
　　无声的沉默让他心痛，不管事实如何，他依然坚信自己是最了解池雪的。池雪心里还住着叶永浩，怎么可能有多余的人走进去。
　　那些觊觎她的人，无非是被她的表象骗了。
　　程毅不允许别人见识池雪的另一面，只有他可以一直站在她的身旁，时刻清楚她在想什么。
　　对她说，不许哭，我知道……
　　你要振作……
　　他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下巴抵在她耳侧，要在她无助的时候用埋在心底的话安抚她。
　　“池雪，我永远爱你……要记住，欺负你的人会得到我的惩罚。”
　　温热的气息令池雪被一种久违了的美好包裹住，她迷迷糊糊地沉溺于其中。
　　身边似乎出现了浓密的树荫、潮湿的水汽，手上也抓着毛茸茸的玩偶，她最喜欢的。
　　穿越这些幻象，不远处站着程毅，他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望向池雪，手中亮闪闪的应该是戒指。
　　池雪歪头看他，不禁冷笑。
　　她清楚得很，这不是程毅，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下一秒，那人眼中便掀起狂风暴雨，冷酷无情地吐出一句话，“记住，欺负你的人会得到我的惩罚。”
　　真可笑，她同他有什么关系！
　　上升的热度席卷全身，池雪意识涣散，再次沉沉睡去。
　　***
　　这一觉，她甚至懒得翻身，太过舒适了，流连于被窝里的那种安逸。
　　直到鼻腔里涌入一股食物的醇厚香气，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厚重的卧室窗帘只打开一道窄缝，外面天光大亮，还有几缕阳光爬上了被单。
　　池雪扭动身子，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早餐，也看清了程毅正坐在床边。
　　她如一台缓慢开启的电脑，最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全露在外面，宽大的男士睡衣滑落在胸口。
　　那一瞬，她赶忙缩回被子里，系好最上面的纽扣，可她又有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仅有这件黑色的丝质上衣，至于其他的……
　　池雪伸长手臂在被子与床单的缝隙间寻觅着，忽然头顶一亮，又是衣衫不整地暴露在程毅面前。
　　“别找了，先去洗漱，然后来吃东西。我这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先凑合着穿吧。”
　　他眼中带笑，别有深意，一双手捧起粥碗，小心地搅动汤匙。
　　“还记得我受伤的时候，你喂我吃面吗，今天换成我喂你喝粥，好不好？”
　　池雪收拢上衣，缓慢地移动双腿从床边踩到地砖上，连一双拖鞋也没有。
　　幸好那件上衣够长，遮到大腿中部，她快速躲进了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
　　明显是程毅收拾过的，除了最基本的用具，没有任何尖锐的、带危险性的东西。
　　池雪将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圆髻，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下定决心。
　　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不会再多一句废话。她到底要瞧瞧，对方想困住她到几时。
　　“腿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以前没有的。”
　　骑电动车摔的，池雪在心里作答，对那人的目光也毫不躲闪。
　　程毅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之后牵起她的手，把人带到床边。
　　他俯身摸了摸膝盖下方的那道印记，浅浅叹一声，开始给池雪喂东西。
　　“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养的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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