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陈教授喝了口茶，继续调侃了这么一句。
　　路上的时候，考虑过照片会被传播，但是没想到这么快，照片已经传到陈教授这里了。
　　“照片已经传到您这里了吗？”
　　将林虞抱上二楼的顾一，站在茶台不远处问道。
　　“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我上网的好吧。”
　　“而且，就你两那个照片，现在已经传到网上了，我很难不看见的好吗？”
　　顾一皱着眉头，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林虞，大脑飞速思索着。
　　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心里很乱，不知道如何面对林虞，所以选择了逃避。
　　我是学生这点不会影响到我。
　　可是林虞不一样，她在南城再怎么说都算是一个公众人物。
　　这对她是不是不好。
　　“教授会觉得影响不好吗？我可以安排人去处理一下。”
　　林虞似乎是感受到顾一的思虑，便主动开口询问陈教授的意见。
　　“切~”
　　“林虞，你跟我在这装啥呢？”
　　“这照片要是没有你授意，能传播出去吗？”
　　陈教授倒是清楚自己这位学生的秉性，喝了口茶有所谓无所谓的说道。
　　额，就这么当着顾一的面，直接说出来，是林虞授意传播的，这样真的好吗？
　　“等一下，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顾一打断了还要继续交谈的两人。
　　陈教授抬头看着一脸疑惑眉头紧锁的顾一，嗤笑一声
　　“行，你啊，等着开完会慢慢问她吧，别耽误我这的事情。”
　　“别到时候莫名其妙把自己给卖了，还乐颠颠的数钱。”
　　顾一还是不明白，看了看陈教授，又看了看一脸含笑的林虞，便听到林虞又附加了一句提问：
　　“教授不反对吗？”
　　“我？反对？”
　　“林虞，你这个小丫头哈，平时看起来阳光明媚的，这么套路起人来的时候，这么，这么让人想打你呢！”
　　林虞笑嘻嘻的应道：
　　“那教授打我一顿好了。”
　　陈教授本想继续开口，看着站在一边的顾一，先按下的原本想说的话：
　　“顾一，你去一楼的资料拿上来吧，我们就在这里开会好了。”
　　顾一有些不理解，前面那些话都已经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方便自己听的。
　　顾一看了看陈教授，又低头看了看林虞。
　　林虞感受到顾一投射过来的目光，轻轻点头：
　　“嗯，去拿吧。”
　　“好。”
　　顾一站在楼梯处，又回头看了一眼，茶台主坐的陈教授和原本背对她的林虞都看着她，等待她的离开。
　　会说什么呢？
　　陈教授感受到自己喜欢林虞？
　　可是明明自己没有出现任何破绽。
　　那为什么又说林虞示意人将照片传播出去。
　　不知道。
　　为什么还是选择退后一步，还是心软的让林虞住进自己宿舍里了。
　　拿着资料回到二楼的顾一，看到脸色如常的陈教授和林虞，想从两人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教授，资料拿来了。”
　　“好，过来坐，喝点茶。”
　　“嗯。”
　　顾一落座后，发现自己常用的汝窑茶盏被捏在林虞的指尖。
　　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绕到茶台侧方的架子下，取出了另外一只与之相似的茶盏。
　　“这两个杯子是一对的吗？”
　　林虞看着顾一熟练的倒水烫杯子开口问道。
　　“不是。”
　　“只是刚好这两只的盏形和纹路都很相似，可以凑成一对，就一起买回来了。”
　　顾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烫好杯子，重新拿了茶叶泡了一壶新茶。
　　“你不喝这个吗？”
　　林虞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单独泡上一壶茶。
　　“嗯。”
　　“生普对我来说有一些太涩了，我比较喜欢喝花茶。”
　　林虞感觉，顾一并不像那种山村里走出来的寒门贵子，她的举手投足，她与人沟通交谈时的礼貌，更像是被严格教养出来的氏族子弟。
　　可是又不像，因为她坐在自己的副驾时，会拘谨，会怕弄脏自己的车。
　　她更像是一个被催熟的果子，明明还没有到需要长成的时候，却硬生生的将自己套进成年人冷漠的框架里。
　　“顾一，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顾一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陈教授，喝尽小盏中的茶，又默默的给自己续上。
　　“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陈教授已经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这个机会很难得，你刚上大学，就能有这种机会，这是这个业内都很少见的，你真的就考虑好，要放弃吗？”
　　“教授，我觉得，我还配不上这个资格。”
　　顾一的声音越说越低，是没有底气说出这话，也是确实觉得自己真的够不上。
　　“不去看看，不遗憾吗？”
　　坐在一边的林虞，看着就这样分神的顾一，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了顾一面前：
　　“我想尝尝你的花茶。”
　　这句话，拉回了顾一飘远的情绪。
　　“嗯。”
　　转头看着细品茶水的林虞，似乎是担心，粗糙的茶水会刮破林虞喉管一样。
　　“好喝吗？”
　　和你一样香气的茶。
　　“嗯，好喝，第一次喝这种口感的茉莉花茶，很不一样的口感。”
　　“是吧，我第一次喝这个茶的时候，也觉得这茶的口感很不一样，但是茶可不好买，次次都是顾一买来的时候我才能喝上一泡。”
　　这是陈教授接的话。
　　顾一勾起嘴角，带了些对自己的嘲讽，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将茶水晃起一圈圈涟漪。
　　这茶很便宜，便宜到南城没有任何一家茶馆会卖。
　　一定要回到清溪镇，镇间往下走的第七家小铺子，是一位耳朵听不见的阿叔只有他家才会卖这种茶叶。
　　“您不是不喜欢吗？”
　　“哎呀，你这小孩.....”
　　“真记仇。”
　　“我就上次说了一回，这个茶不适合我这种人常喝......你怎么就记下来。”
　　顾一浅笑了一下没有开口，只是给林虞的杯子里又添上了一些茶。
　　“教授，这茶，您方便割爱吗？”
　　“我觉得挺好喝的。”
　　林虞轻声慢调的话语，似是一只羽毛被风轻轻带落在顾一怀里。
　　“哎呀，我这本来就不多，顾一每次来都泡，我这没多少了。”
　　“教授，一点茶叶，你都舍不得给我吗？”
　　“那您上次和我聊的，想让我投建立古物修复3d模型的事情，我可能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呢！”
　　“你你你...”
　　林虞俏皮的将手伸到茶台上空，明晃晃的开始要茶叶了。
　　顾一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
　　为什么会用这种小孩斗嘴的语气和教授要这种廉价的茶叶。
　　顾一左手抬起，抓住了林虞还在陈教授面前乱晃的手，将林虞的手拉到了茶桌下面，然后松开：
　　“我宿舍里还有，我的给你。”
　　然后抬头看向陈教授。
　　“教授，下周天我回清溪的时候，再给您带上一些。”
　　“嗯。”
　　“这次回清溪，你的户口转出来吧，先转到学校的集体户口上，短期内你该是不会再回去了，这样后续也方便你生活和学习。”
　　“至于其他的，我会让陈哲去帮你办妥，你就不用管了。”
　　林虞看到了顾一放在茶桌下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又想起了那日自己奔到医院走廊时看到的顾一。
　　轻轻的将自己的手附在了顾一的手上。
　　这种触感，让顾一很熟悉，微凉的掌心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是安慰，是安抚，也是支撑。
　　顾一抬头去看林虞，而林虞也恰巧在看顾一。
　　只眼神稍加重叠，顾一便知道，林虞在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
　　“教授，我这次回清溪，就是为了处理户口的问题。”
　　“嗯，那就行。”
　　“但是，清溪的东西，我想保留下来，还有我想把他们都迁回清溪。”
　　顾一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唉，你这个孩子啊。”
　　“我原本以为，周老先生离世之后，你该会接受故宫的内培邀请，可现在却还是选择将自己停在原地，你又何必执着呢？”
　　“教授，我不去故宫内培不是因为舍不得清溪。”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冷静和自己沟通的时间，在做优城项目期间，我站在子午门的手脚架顶的时候，我知道我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和自己自洽，而回到清溪可以让我安静下来，让我可以更好的和自己去沟通。”
　　“顾一，你听我说，优城的那个项目毕竟是有特殊性在的，但不是所有的古建都会按照优城的情况一样，你不能因为这一个项目，就将自己困在原地，停滞不前，这是一种浪费，你是浪费你的天赋。”
　　“那如果，我在故宫里，碰到了同样的情况呢？我是该遵循本心，用古法来做那个炮制的匠人，还是按照趋势去用现代技艺修复古建外观呢？难道沧州山的镇海吼还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吗？”
　　并不狭小的空间里，竟让人有了一丝时间停滞的错觉。
　　从和顾一认识到现在，似乎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听她表达自己内心想法。
　　既然不靠近被触碰，那么牵手应该也可以吧。
　　林虞将自己的手钻入了顾一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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