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平十三覃

　　（三十七）心病
　　这日，卫甄晨起的时候随口和我说道：“今日你姨父肃岑托人送来一些鲜花，说是用来装饰府邸，你要不要去迎接一下啊？”卫甄说着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顿时不高兴了起来，“那花送来就送来，怎么还得强调一下是他送来的？”
　　卫甄一面系腰带一边怂了怂肩，“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如实告知你一下罢了。”
　　“百花城送给出嫁的女儿和女婿新鲜花卉本就是寻常的事情，到现在还想着和我们强调一下百花城是他肃岑的天下是吗？”
　　待卫甄离开后，我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气。
　　拎着裙子就走到府邸门口，正巧看到一群小厮正在卸鲜花。
　　原本忙碌的众人见到我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朝我行礼。
　　我走到那些小厮身前，询问说：“谁是百花城负责管事的啊？”
　　一个身着布衣的人匆匆朝我跑来，走到我跟前便对我行跪礼，“王妃万福。”
　　只一眼，我便认出了此人便是我儿时曾经一起玩耍过的百花城里的一个大管家之子，小川。
　　“你怎么现在负责这块事务了吗？”我让他起身后，问他。
　　小川看着我，眼眶就红了。
　　“王妃，现在百花城全乱套了...”小川擦了一下眼泪，才和我详细讲述我嫁给卫甄这半年来的事情。
　　原来当日小侯爷上门求娶百花城城主之女，原本我娘亲和老侯爷已经商量好了要择日迎娶我。
　　但是肃岑忽然出现在门口，并且以邀请老侯爷参观了解百花城的实力为由，和老侯爷单独在城中呆了半日。
　　老侯爷回来后，就变了口径。
　　说侯爷家原本求娶的就是春阳郡主，并且当场定了小侯爷和春阳郡主的大婚日子。
　　“自那日之后，主母便被肃岑软禁了。”小川抽了一下鼻涕说，“直到小王爷绑了您，又和您大闹小侯爷的婚宴，主母的处境才稍微有所缓解。但是，我们这帮原本受到主母重用的下人基本全部都被遣散了...我和我爹实在是不想离开主母，便被差使到花圃种花了。”
　　“我爹我娘现在身体可好？”我询问小川。
　　小川哭丧着脸摇摇头，“我现在只是一个三等下人，根本见不到主母。虽然同在百花城，但是我们没办法了解主母具体的情况，消息全部都被封锁了。”
　　小川看我的样子有些呆滞，又说：“我这还留了一条小命在。您儿时照顾您的小栗子因为不肯离开主母，直接被扔出城外，至今都生死未卜呢...”
　　我坐回我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思绪万千。
　　卫甄不知道何时安静的出现在我的身后。
　　“受刺激了？”他见我终于透过镜子注意到了他，站在茶几边略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透过镜子看着他，问他说：“你会帮我吗？”
　　卫甄对着我笑了笑，“我是你相公，当然会帮你啊...”
　　他一顿，然后我俩同时说出口了两个字：“才怪。”
　　“你很懂我啊，夫人。”
　　卫甄对于我的反应貌似十分满意，他笑着对我说，“你爹娘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对他俩又没感情。我只能护住你，至于你那个纸糊的百花城城主之女的身份，我不在意的。”
　　我拾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开始认真地梳理自己的头发。
　　“人都说百花城三面青山一面水，半城似镜半城春，是人间仙境...”听到自己略微有些沮丧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不开心。
　　卫甄大概也在琢磨什么事情，他略显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哦，是吗？”
　　卫甄说话间，作势要在我身后的茶几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假意垂头梳头，直到听到“咣当”一声，卫甄被瘸腿的凳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蠢材，摔死你。你明知道我爹娘日子不好过，甚至隐瞒这件事不告诉我，我就要给你一个教训！”
　　我蹦起来，掐着腰得意地看着坐在地上瞪着我的卫甄。

　　（三十八）心病
　　那日之后，百花城变成了我心头的一块病。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了起来。
　　焦虑，烦闷，苦恼，悲伤等等情绪在我心里纠缠不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我情绪不稳定的影响，还是说卫甄也逐渐厌倦了我，卫甄来我这里的时间也开始减少。
　　日复一日，我枯坐在廊台尽头的纳凉亭中，看着亭下水池中肥硕的锦鲤发呆。
　　芸娘的话还在我的耳边反复重复着，“十三，你要坚持下去，一定要熬到合适的时机，方可尽力一搏。”
　　熬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熬到何时。
　　是要熬到小侯爷的孩子落了地呢？
　　还是要熬到卫甄真正变了心？
　　还是要熬到我亲眼见到我爹娘的尸骨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些茫然地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你又在演什么戏啊？”我正琢磨着百花城的事情，身后乍然响起卫甄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卫甄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啊？”我反问他。
　　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卫甄前几日就一直在和我絮叨他马上要前往百花城出征撒雅族这件事了。
　　“百花城又要打仗了吗？”我当时还心不在焉地这么问过他道。
　　卫甄点点头，“西北边牧最大的游牧民族撒雅族最近出现了内乱，皇上想趁他们内斗的时机，收回原本属于我们但是被他们侵占多年的山河十二城。”
　　那日，我看着卫甄，“你一定要去前线吗？”
　　“不舍得啊？”卫甄半倚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记得我的脸忽然就有些火辣辣的了。
　　卫甄这个厚脸皮的玩意，当着一堆小厮还有水灵的面前，一点都不收敛自己，整天乱说话。
　　“我这眼看着要出征了，你倒好。整天装的个病弱娇娘的模样，风雨凄凄的，是我虐待你了吗？”卫甄走到我身侧坐下，语气冷冽地抱怨着我说。
　　我原本就思绪很乱，被卫甄教训之后，只觉得心烦意乱，我有些厌烦地把手里的鱼饵抛进湖中，便起身要走。
　　卫甄却一把拽住我，“商十三，你是不是过分了？”
　　卫甄拽我的那一下极其用力，差点把我拽倒在地。
　　“什么过分了？”我不解地问。
　　卫甄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顾少怜要生孩子，你就情绪抑郁啊？”卫甄说话间满脸鄙夷，“那算命先生说了，顾少怜这辈子只少四到六个孩子呢，你想不想也给他生个孩子啊？”
　　卫甄说着还举止轻浮地挑了挑我的下巴。
　　他说话那副语气和动作让我顿时火大了起来。
　　“你给我放尊重一些，平南王！”我一把拍掉卫甄的手，厉声说。
　　卫甄抿嘴不屑的表情更盛了一些。
　　“商十三，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但是你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真的想给顾少怜生孩子我也不拦着你，脱了这身王妃的衣服，你出去卖我都懒得理你。”
　　卫甄说这话的语气非常不屑，夹杂着十足的轻蔑。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地扑上去撕烂他的贱嘴，但是我没有。
　　我动了动嘴唇，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是你...是你逼着我嫁给你的。”我擦了一下眼泪，语气委屈到了极点，“你现在又要抛弃我了吗？”
　　卫甄咬了一下后槽牙，瞪着我。
　　“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坐上你这个位置啊，你还委屈上了，这不是你不想和我过了吗？”
　　我哭哭啼啼地回到了我的房间，趴在梳妆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该死的卫甄，说话太伤人了。
　　我一脚踹翻了房间里的凳子撒气，但是还是感觉被气到站立不稳。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该死的卫甄，大家一起去死吧！”
　　我从水灵那边取过来一套下人的衣服，换上就急冲冲地冲出了屋子。
　　“夫人，夫人，不行啊，您真的要和小王爷拼命吗？”水灵跟在我身后追着跑。
　　我回头瞪着她，“你再嚷嚷我就让人打你嘴巴子。”
　　威胁完水灵，我把她甩在起居室内。
　　我急冲冲地冲到了卫甄的专属后厨。
　　彼时正值盛夏地午后，阳光晒得人眩晕。
　　后厨的众人都躲在树荫里昏昏欲睡着乘凉。
　　我从窗户爬进无人的后厨，把盐巴和碱面都给他搅和在了一起。
　　把酱油和醋也掺和在一起。
　　就这么瞎捣鼓了一阵子，我还是觉得不解气。
　　想来想去，我还是想给卫甄投毒。
　　“该死的坏玩意，让你说话气我，看我弄死你！”我越回味卫甄最近对我越发差劲的态度越生气，哆嗦着手，把身上的一包白色粉末洒在正在醒发的面团之上。
　　为了不被发现，我甚至还给它揉了一阵子面团，让粉末和面粉还有面团充分融合，才满意地爬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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