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

　　陈群闻言道：“仲达此计直指要害！若以曹宏为引，他必然会动摇。”

　　司马懿望着太极殿外廊柱投下的深影道”：“此事需做得极为隐秘，既要让曹肇知晓曹宏在我们手中，又不能让他察觉我们是刻意要挟。”

　　司马懿道:“大人可派人前往曹肇府邸，就说陛下念及宗室情谊，怜曹宏年幼无辜，特将他接入宫中教养，衣食住行皆按宗室子弟规格安排。切勿让曹府之人察觉异样。”

　　两人在廊下道别，司马懿乘车返回尚书省。曹肇的顽抗是意料之中，但其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若不能尽快挖出同党，待曹休缓过劲来，必然会再生事端。而曹宏这步棋，既是突破口，也是双刃剑——若用得好，便能一举击溃曹肇的心理防线，若用得不好，反而会落下“胁迫宗室幼子”的口实，被曹休抓住把柄。

　　回到尚书省书房，刚落座未久，傅嘏便捧着一叠卷宗匆匆而入：“大人，这是曹肇亲眷与心腹的详细名录，还有他们近半年的往来记录。属下按您的吩咐，重点排查了与雍州世家有牵扯之人，发现曹肇的妻弟柳卿，近三个月内曾三次前往雍州，每次停留都在十日以上，且与雍州世家幕僚有频繁接触。”

　　司马懿接过卷宗，逐页翻阅，目光在“柳卿”二字上停顿许久。“柳卿此人，我略有印象，是个贪财好利之徒，当年能在州府谋得职位，全靠曹肇的举荐。”他指尖划过卷宗上的往来日期，“这三次出行，恰好与曹肇私藏兵器、联络世家的时间吻合，看来此人便是曹肇与雍州世家之间的联络人。”

　　“属下已派人监视柳卿的动向，他昨日刚从雍州返回洛阳，此刻正在府中闭门不出。”傅嘏补充道，“是否要将他捉拿归案，严刑审讯？”

　　“不可。”司马懿摇了摇头，“柳卿虽贪婪，却也知晓轻重，若贸然捉拿，他必然会拼死抵赖，甚至可能提前通风报信。我们需先稳住他，再寻找合适的时机，一举拿下。”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可派人匿名给柳卿送去一封密信，告诉他曹肇已被擒获，其罪证确凿，朝廷正在追查同党，若他能主动投案，供出曹肇与雍州世家的勾结之事，陛下可饶他一命，还会保留他的家产。”

　　“属下明白！”傅嘏躬身应道，“只是柳卿未必会相信我们的话，毕竟曹肇待他不薄。”

　　“他并非忠于曹肇，只是忠于利益。”司马懿冷笑一声，“曹肇倒台，他便失去了靠山，雍州世家也不会再庇护一个无用之人。权衡利弊，他必然会选择自保。”

　　傅嘏退下后，司马懿独自坐在书房，再次翻开那份卷宗。曹肇的同党名单上，除了柳卿与雍州世家的几位核心人物，还有几位朝中的宗室官员与地方郡守，这些人如同一张无形的网，遍布大魏各地，若不彻底清除，日后必然会成为隐患。

　　暮色渐沉，尚书省书房内已点起烛火。司马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日来的操劳让他身心俱疲，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与此同时，天牢深处，曹肇被关在最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衣衫肮脏，早已没了往日宗室重臣的矜贵模样。连日来的囚禁与审讯，并未让他屈服，反而让他心中的怨恨愈发深厚。

　　“司马懿！你这个奸贼，他日我若能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对着牢房的墙壁嘶吼，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恨意。

　　就在这时，牢房的铁门被缓缓打开，一名狱卒提着一盏烛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官服的官员，正是陈群派来的使者。

　　曹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们来做什么？是不是司马懿那个奸贼派你们来劝降的？我告诉你，休想！”

　　使者神色平静，没有理会他的嘶吼，缓缓开口：“曹卫尉，我今日前来，并非劝降，只是奉陛下之命，告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曹肇冷声问道，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陛下念及宗室情谊，怜你幼子曹宏年幼无辜，已将他接入宫中教养。”使者缓缓说道，“如今曹宏在宫中安好，衣食无忧，陛下还特意派了乳母照料，你无需挂念。”

　　曹肇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铁链被拉扯得哗哗作响：“你说什么？宏儿被接入宫中了？陛下他想对我儿做什么？”他情绪激动，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

　　“陛下只是好意照料，并无他意。”使者语气依旧平静，“只是……陛下也说了，曹卫尉若执意顽抗，不肯供出同党，连累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幼子曹宏。毕竟，谋逆之罪，株连九族，曹宏身为你的儿子，自然也难逃干系。”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曹肇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中的恨意渐渐被恐惧取代。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以忍受囚禁与折磨，但他不能不在乎曹宏。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命根子。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曹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很简单。”使者道，“陛下说了，只要你肯供出同党，坦白与雍州世家的勾结之事，陛下可以饶你不死，也可以保曹宏一世平安，让他继续做他的宗室子弟，享受荣华富贵。反之，若你执意顽抗，不仅你会被处以极刑，曹宏也会因你而死，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曹肇沉默了，牢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肩膀却在微微颤抖。一边是自己坚守的“气节”与对司马懿、曹叡的恨意，一边是幼子的性命与未来。这个抉择，让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使者见状，知道曹肇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动摇，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牢房。铁门再次关上，将曹肇独自留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曹肇缓缓蹲下身，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想起曹宏出生时的模样，想起儿子平日里稚嫩的笑脸，想起他抱着自己的腿撒娇的样子。那些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刺痛着他的心。

　　“宏儿……我的宏儿……”他喃喃自语道。

　　一夜无眠。曹肇在牢房里来回踱步，铁链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一边是仇恨，一边是亲情。直到天快亮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次日清晨，使者再次来到牢房。曹肇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神色憔悴，却多了一丝决绝：“我愿意招供。但我有一个条件。”

　　“曹卫尉请讲。”使者道。

　　“我要亲自见到宏儿，确认他安然无恙。”曹肇沉声道，“另外，陛下必须立下诏书，保证无论我供出多少同党，都不会伤害宏儿，会让他平安长大，享受宗室子弟应有的待遇。”

　　使者点了点头：“你的条件，我会如实禀报陛下。相信陛下会答应你的请求。”

　　消息很快传到了尚书省书房。司马懿听完使者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曹肇终究还是妥协了。”他转头对李孟道，“你立刻入宫，将此事禀报陛下，就说曹肇愿意招供，但要求亲自见到曹宏，并让陛下立下诏书。”

　　“属下明白。”李孟应声退去。

　　司马懿走到案前，拿起那份曹肇同党的卷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曹肇的招供，意味着这场由宗室引发的谋逆案，即将迎来终结。

　　没过多久，李孟从宫中返回，神色兴奋：“大人，陛下已经答应了曹肇的条件！”

　　午后，长乐宫偏殿内，气氛温馨。曹宏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乳母在一旁悉心照料。殿外，禁军守卫森严，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曹肇被两名狱卒押着走进偏殿，他身上的铁链已经被取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当他看到不远处正在玩耍的曹宏时，眼中瞬间涌起泪水，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

　　“宏儿！”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思念与愧疚。

　　曹宏听到父亲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曹肇，眼中闪过一丝陌生，随即又化为喜悦，站起身朝着曹肇跑去：“父亲！”

　　曹肇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宏儿，我的儿，让你受苦了！”他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

　　曹宏被父亲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乖巧地搂住曹肇的脖子：“父亲，我没有受苦，宫里的人对我很好。”他抬起头，看着曹肇憔悴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父亲，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变得这么瘦？怎么这些天不回家?”

　　曹肇心中一痛，愧疚不已。他松开儿子，擦干眼泪，抚摸着他的头：“父亲没事，只是最近有些忙。宏儿，你要听话，在宫里好好待着，等父亲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回家。”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曹叡与司马懿走了进来。曹肇看到曹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了下去。他知道，此刻他的儿子在曹叡手中，他不能冲动。

　　“陛下。”曹肇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曹叡看着相拥的父子，神色平静：“曹肇，你想见的人，朕已经让你见到了。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曹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既然答应招供，便不会食言。只是，还请陛下遵守承诺，保全宏儿的性命与荣华富贵。”

　　“朕一言九鼎，自然会遵守承诺。”曹叡道，“诏书已经拟定，待你招供完毕，朕便会加盖玉玺。”

　　司马懿上前一步，沉声道：“曹肇，现在可以说了。你与雍州世家是如何勾结的？还有哪些同党？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不要有任何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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