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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见面
捉害虫的第一步,是为它量身打造一个局。
祝听星身披月色,独自坐在廊沿下,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时不时地轻晃发出微弱光芒的提灯。
姿态悠闲的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在堵人。
将心中的计划再次盘算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和破绽之后,祝听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眼里闪烁的光芒比挂在半空的星辰还要夺目耀眼。
万事俱备,只待“害虫”归。
寂静的院内,不知从何时起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人步履轻盈连带脚步都带着特有的节奏,似是闲庭信步的在后花园里游走。
在他即将与蹲守的祝听星擦肩而过时,倏然止住了脚步。
月色如墨,沾染上被风扬起后交缠在一处的衣摆,在明暗的交界处的两人视线相合。
可偏偏两位当事人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不约而同地连连后退,直至心中的恶寒消散。
项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目光一转,连忙露出讨好的表情,迎上祝听星的目光。
“你是想兴师问罪,还是想听我负荆请罪。”
微摇了一下头,祝听星抬起手中的提灯,烛火的光亮倒映在她的眉眼,总是噙着一丝笑意的唇角变得平缓,素来的懒散消失不见,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快乐吗?”
笑意僵在嘴角,项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眼眸里全是祝听星看不懂的情绪,只能依稀分辨出最明显的惊诧、兴奋以及不安。
他垂下视线,伸手捂住在胸腔中跳动不停的心脏,说出来的话如同呓语。
“你这么问,让我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这么多年了,唯有你一直在问我快不快乐。”
在项行沉迷表演的间隙,祝听星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顺手送了三只蚊子归西,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揪了自己一下,强行挤出动容的泪水。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可在知道你的难言之隐后,我便歇了这个心思。”
积蓄的眼泪刚好从眼眶滑落,让祝听星的悲伤更加真切,她欲言又止,以目光代替,扫了一眼明显不知道要怎么接招的项行。
她挽起衣袖装作擦泪,实则是为了遮住上扬的嘴角。
在早就叛变的项询口中,祝听星知晓了项行这个人唯一的破绽之处,就是见不得人将本属于他的罪责往自己头上推。
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最起码得内耗个三天三夜不带停。
小样,我看你这下怎么接。
吃一堑长一智,可偏偏项行在名为祝听星的这个坑里,跌了一跤又一跤,还乐此不疲地向对方展示各种各样的姿势。
祝听星刚放下衣袖,就见不远处的项行一个滑跪出现在了她的脚边,速度快到像是坐了火箭。她错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视线在他的膝盖处来回逡巡。
她算是明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项行膝下有滑梯。
膝盖火辣辣地疼,也抵不住一颗想要解释的心。
项询低着头构思了半天,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像是失控了一般,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冒。说了半天不仅没解释清楚,反而出了一脑门的热汗。
“我是因为……因为嫉妒。不对,我是……因为羡慕。”他伸手遮住仓皇无措的脸,喃喃自语,“这也不是我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我是因为……因为……我,我不记得了。”
察觉到项行的不对劲,祝听星早有准备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是缝补痕迹的虎头娃娃,轻柔地拉住项行因情绪失控而不断颤抖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之后,把它慢慢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熟悉的触感,让陷入痛苦回忆的项行感受到了真实,他如同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将虎头娃娃紧紧地抱在怀里,谁都不许触碰,连带着自己的内心也封闭了起来。
目前来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祝听星拍了拍手,将一直躲在暗处看戏的某人从柱梁上唤了下来,交代他将项行送回房间,看着他入睡之后再离开。
项询巴不得早点离开,他怕再不走项行就要装不下去了,他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按照祝听星的吩咐做得分毫不差。
“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项家两兄弟旁若无人地在祝听星看不见的死角处交换眼神,凭借着多年来的默契无声沟通下一步该如何。
两人眼见要迈出长廊,悬挂在半空的心刚要落地,就听见背后传来祝听星似笑非笑的一句。
“今晚这场戏我看尽兴了,你俩演尽兴了吗?”
心理素质略低一筹的项询听到这话,一脚踏空,连带着还在装傻充愣的项行一起,两人从台阶摔下,落在草地上,给祝听星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倒栽葱。
祝听星慢悠悠的晃荡进两人的视线中,弯下腰俯视这两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长虫”,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就笑出声。
“不行,我得让没睡的人都来看看。”
于是,宅子里的众人都见证到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而那位一开始就想给项家两兄弟一点颜色看看的小孩,自动忽视他俩的死亡视线,做了个鬼脸后,拉着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模仿他俩的动作,并为其配上了精彩的解说。
“月黑风高夜,两男子不归寝的原因,竟是躺在外面当长虫。”
有这种笑料在手,面子大于天的项家两兄弟不得不乖乖收起尾巴,好好做人,对大家的态度也多了些真情实意。
项行单手把着妇人的脉搏,另一只手在纸张上落下需要准备的药材,眸光里的不屑消失,转而化为入骨的柔情。
“大娘,你的身子没多大问题,我给你开副药调理一下就可以了。”
项询则搬了些小桌椅放在空地上,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别看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人家当初还是个榜眼,要不是生了一个爱财如命的性子,现在也得在朝堂上发光发热。
“今天的字,谁没写完,谁就给我一文钱。要是敢耍赖,我就让祝听星这个魔鬼给你们都抓起来。”
祝听星倚靠在柱子上遥看这一切,心里荡漾着一丝微甜,让她整个人都附和在了温柔的微风中,笑得很甜。
抱着账本,来告知亏空被填补上的未春,见到此景一时之间也不想打扰这份奢求依旧的美好,她索性停下脚步,安静地陪伴在祝听星的身边,亦如初见。
眼睛传来酸涩之意,祝听星才不舍地收回视线,正想转身离开,却对上了一双满含热泪的眼。
在身上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拭去眼泪的物品,祝听星无奈只能迈步上前,以最原始的办法,用手替对方擦去接连不断的泪滴。
“我的好未春,怎么哭的和一只小花猫似的。”
未春想要开口说话,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冒出了一个鼻尖泡,羞恼代替伤感占据上风。她像个孩子一样用脸颊轻蹭着祝听星的掌心,以此来躲避祝听星揶揄的目光。
“我只准你在今天笑我一次,因为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还没来得及追问原因,祝听星就从未春接下来的话语中知道了答案。
触碰着未春的指尖被反握在了对方的手中,眼尾泛着红意的未春不显丝毫狼狈,反而像是一朵迎着烈日而盛开的花。
她昂起头,虽泪眼朦胧,但说出来话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能有此刻幸福,我已知足。遇见你,我苦半生亦是福。”
刚刚还在笑的祝听星,嘴巴一撇就加入了哭泣的行列,她的泪水不像未春那么汹涌,反而像太阳雨一般来去匆匆,上一秒还有些湿意的眼睛,下一秒就恢复了原状。
细看之下,唯有眼眶泛着一层淡淡的薄红。
“坏未春,非得把我也弄哭,这下你也可以笑话我了。”
阳光肆意地泼洒在每一处角落,宅子里的每个人都会过上想要的生活,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快乐。
私事谈完还有公事,祝听星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身子,接过未春手中的账本,一张一张地仔细翻阅过后,她忽地在最新的一行字旁停住了目光。
“他们胡闹造成的亏空,是裴寒迟补上的。”
明明走之前还暗戳戳地在她面前,说项家两兄弟人品不好,现在默默在背后给人兜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是看出了祝听星的疑惑,未春不带一点私人感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那天我正好在库房盘账,他敲门进来将装有钱财的匣子放在我面前,就说了一句“亏空由我补上,要是她询问原因的话,就告诉她是宅子里所有人的看诊费用。没有问的话,就当作是你我之间不可对她言说的秘密”。然后他就走了。”
“本以为他离开是去寻你,没想到竟然连告别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
没有告别吗?其实是有的,毕竟整个宅子最早知道裴寒迟要离开的人,就是她祝听星。
心里的情绪纷杂,祝听星觉得脖颈处有一只在无形中缩紧的手,让本来就无法自由呼吸的她更加难受,嗓子像是被灌了风雪一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唯有心底,在一阵一阵地传来清晰而又坚定的声音。
它说。
好想见到裴寒迟;好想出现在裴寒迟的身边,当面诉说她的答案;好想让裴寒迟知道,她也有一条需要他遵守的新盟约。
【万事自有因果,不必苛求圆满安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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