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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诡话①⑨
李阿姨家住金盾花园,坐落于正光路,这条路离明南路并不远,两站公交距离。
这条路除了一些老旧小区,还有以前的家属大院、单位公房,住的都是一些机构工作者的家属。
明南路、百里坟、正光路、白马巷,这几个位置属于江城江阳区管辖,这片区域的行政机构、公共机构都在正光路附近。
宋灵路过一片老旧小区,斜乜了眼牌匾——警苑小区。
看这名字,应该和警务人员有关,看起来有很多年了,建筑规格还保留着十年前的样子。
金盾花园就在它后面,宋灵登记完名字,走进去。
***
听到敲门声,李阿姨忙放下手里菜刀,把手搁围裙两边擦了一擦,摁开门把手,宋灵笑容灿烂:“当当当当!”
她笑着接过宋灵手里的水果和礼品,边放边埋怨又乱花钱。
宋灵哈哈应付两声,环一圈四周,问了一句:“阿姨,你还是一个人住吗?”
“嗯,对,还是一个人。”李阿姨接一杯开水递给她,转身去厨房,“晚上就在这吃,我做你最喜欢的辣子鸡。”
宋灵本想拒绝,去厨房溜达两圈,发现食材已经备好了,去厕所洗了下手,回来转口道:“我帮你吧。”
李阿姨笑了笑,递给她一捆青菜:“好,你帮我把这些洗出来。”
看到宋灵埋头干活,她的心一阵绞痛,别过头切鸡块,语气并不轻松:“我家那丫头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知足了。”
宋灵手一顿,笑了:“哪的话,寒寒姐一定有她自己的规划和想法,阿姨,不着急,没准今年过年她就回了呢。”
“回?”菜刀落在砧板上,咚咚响,李阿姨剁鸡块的力道逐渐变大,“她要是有良心,要回早回了!亏我把她养这么大,出趟门就不着家了!连个电话也舍不得打!”
宋灵一阵语塞。
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评价,再者,李阿姨的怒气完全可以理解:
她是个单亲妈妈,早年来到这一块,在工厂里做苦活儿,好不容易把女儿李寒寒拉扯到二十多岁,女儿又有出息,勤工俭学,考上设计专业,毕业就进了家待遇不错的大公司,结果为了找设计灵感,一头埋进东北,一去就是三年。
期间两人一直保持短信联系,李阿姨想女儿,可李寒寒好说歹说就是不回,颇有一种没找到灵感前就赖在东北的架势。
这股执拗劲,宋灵反倒也能理解。
时间一长,一来二去的李阿姨也就凉了心。
“哎呀,没事儿!阿姨,今年过年,我陪你一起过怎么样?”宋灵终于想出一句缓解气氛的话。
李阿姨爽快答应。
趁着李阿姨心情逐渐回暖,宋灵又连说几句好话和暖话,见给李阿姨哄开心了,她才长松口气——一来避免了吃饭如鲠在喉,二来也可以放心问一问想问的事。
饭后,宋灵左右又扯回了秦引娣。
当这三个字从嘴里蹦出,李阿姨脸色猛地一僵,自她为圆心,周边空气似乎也凝滞停歇,压地宋灵一时喘不来气。
察觉形势不妙,她正想改口换个话题,李阿姨兀地开口:“她呀......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怎么说?”宋灵削了个饭后苹果递给李阿姨。
通过这话,她想,这回算是问对人了,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给她碰上了。
这运气,分点给考公该多好!
李阿姨说:“寒寒刚两岁的时候,我就离婚了,搬到这里来住,那个时候,自习楼不是自习楼,只是一栋居民楼,我干活的工厂,就在旁边。”
宋灵又给自己削了个苹果,继续听李阿姨说:“秦引娣一家子,是在五年后搬来的,听说,他们是从湘西市搬来的,都说那地方出俊男美女。小姑娘二十来岁,长得水灵,很惹目,就是......”
她顿了一顿,似乎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件极为沉重的事:“命不好,太苦了。”
***
从金盾花园出来,天已经全黑。
路灯一盏接一盏蹦亮,天边霓虹灯光芒耀眼,闪着彩光,叫月儿和星子暗淡不少。
街头晚间小贩早早支起摊,吆喝着便宜物什,卖气球和花的、卖手串玩偶的、卖夜宵的......前后并排,活像支热闹非凡的出行队伍。
一遛弯的小姑娘拽着爸爸妈妈的手,指着一个小羊玩偶,嚷嚷着喜欢,爸妈还没吭声,一旁的弟弟撒着欢说:“我,我给姐姐买!”
妈妈笑:“好好好,等你长大了,再给姐姐买,好不好?”
弟弟拍拍手:“好!姐姐最好了!”
最后这家人买了两只小羊和两只大羊回家,说是小羊代表姐姐弟弟,大羊代表爸爸妈妈。
宋灵胸口一阵堵,秦引娣的事在心里徘徊不去,瞧着离去的这家人,她竟生出想要替秦引娣咒骂两句的冲动。
这么一想,步子也就放缓了不少,十多分钟了,才堪堪走到警苑小区门口,刚走到这,黑铃不合时宜地响起,仅有一声。
宋灵后背一凉——有恶灵。
她左近一看,目光锁定在警苑小区里一栋居民楼:有个类似于人形的黑影从一楼外壁开始攀爬,四肢像是安装了粘合剂,没有凭借任何工具和外力,只这么徒手徒脚扒在上面。
楼下来往的人轻易可以看见,但没有一个人惊呼或阻止。
是灵无疑。
这东西每一次现身,必有大事。
她暂且分不清是地灵还是恶灵,本来以为黑铃响动,遇到的只会是恶灵,可经历444路公交的验证后,原来地灵出现,黑铃也会响。
看到这个东西越爬越快,越爬越高,直到从十二层窗户钻进一户人家,宋灵猛然大骇。
这个场面可太熟悉了!
那个穿着绣花鞋的恶灵,就是这么找她的!
额上沁汗,她原地跺了两下脚,想着先报警,按照这东西以往的作案手法,大概率又是要抓人跳楼,可报警了,要是没人跳楼,还解释不清,不犯了报假警的大忌吗!
和考公这件事显然相冲。
往下翻看联系方式,嘿,巧了!
南荼的名字赫然在列。
宋灵不免夸自己聪明,还好昨晚在路上问南荼要了联系方式,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欣喜没两下,她又犯了难——等南荼赶来,都可以直接吃席了!
她得拖住。
生死瞬间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救人两个大字被摁在脑门。
顾不了这么多,也来不及去保安亭登记,趁着保安低头喝茶的间隙,她钻过拦车杆一溜烟地冲进去,边跑边向南荼发了定位。
想了一想,又觉得少些什么,顺手给恶灵攀爬的大楼拍张照,发给南荼。
正赶上遛弯回家的时间,电梯人多,几乎每到一层就得来次暂停。
到第七层时,宋灵挤出电梯,从楼道狂奔,刚来到九楼公共窗口,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勾头一瞧:
一群人指向顶楼的方向,嘴里念叨着什么。
楼下聚集的人足够多,声音足够大:有人在天台,好像要跳楼。
熟悉的场景。
好在这栋楼只有十三层,憋口气埋头连上四层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宋灵吐出胸腔淤气,抬头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天台围墙边缘。
身旁,正站着穿着白裙的秦引娣。
上次她眼里冒血,这一次,这双眼直接成了两个结血痂的黑窟窿,被掀开的头皮里插满头发,两腿间冒出半张脸。
只有眼睛的半张脸。
一双踩着绣花鞋的青腿挂在头顶,将坠未坠。
她身后倒挂个人。
宋灵脖子后一圈汗毛林立,仍强撑双腿走过去。
“我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有意思。”秦引娣拍了拍手,咯咯笑一声。
第一次和这个东西正儿八经交谈,宋灵嘴角一顿乱抽,忙揉了一揉脸颊,说:“你知道吗,你很没用。”
秦引娣哦了一声:“说说?”
宋灵:“你不是要杀我吗?我这个KPI还没达成,怎么就换目标了,你说,你是不是很没用?”
秦引娣:“就这么想死?”
“那倒不是,”宋灵停了一下,“就是看不起你,来告诉你一声。”
秦引娣摸上女人肩膀:“你希望我怎么做?”
“别杀她,来杀我。”宋灵说。
“哈?”秦引娣显然愣住了,这年头,还真有求死的人,她哈哈一笑,“你错了,我不是在杀她,我是在救她。”
“呵......”宋灵语气满是不屑,“你听听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太可怜了,只有死,才是解脱啊!”秦引娣说,“她做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最后什么也求不得,还落得个孤零零地下场,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这次换宋灵宕机了:“所以你就要杀了她?”
秦引娣点了点头。
从她脸上两个血窟窿里,宋灵竟脑补出双委屈又柔美的眸。
“你有病吧?”脑补归脑补,该骂的东西,还是得骂。
“你才有病呢!”秦引娣反驳,“这么可怜的女人,怎杀不得?”
宋灵深吸口气,这货当自己是林黛玉呢?
但很快,她就抓住了她话中的漏洞,反问一句:“你杀的,都是可怜女人?”
秦引娣点头:“杀即是救,救即是杀。我在助她们脱离苦海。”
“我很好奇,你杀的这些女人,为什么可怜?”宋灵接着她的话问,眼睛死死钉住秦引娣枯枝般的手。
这种距离和角度,只需要她轻轻一推,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显然,宋灵这个问题,打开了秦引娣的话匣子,她离开原地,朝宋灵的方向走了几步,两腿间的眼睛滴溜溜一顿转。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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