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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盐铁案可归我了
万香楼的喧嚣从雕花窗棂溢出来时,顾砚深正斜倚在软榻上,指尖夹着枚银质酒筹,眼神却半分没有醉意。对面的伶人弹着琵琶,曲调靡靡,他却借着酒盏的遮挡,飞快扫过角落里那个端茶的伙计——那人袖口露出半截青灰色布角,是太子暗卫的标记。
“再来一壶!”顾砚深将空酒壶往案上一推,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醺然,“昨日那坛‘醉流霞’甚好,今日怎么换了这等寡淡的玩意儿?”伙计躬身应着,转身时,一枚小巧的竹牌从袖中滑落,正落在顾砚深脚边。他不动声色地用靴尖将竹牌勾到榻下,指尖却已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刃——竹牌上刻着的“查粥棚”三字,墨痕还新鲜。
与此同时,宋祁安正在城西的珍宝阁里,对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故作犹豫。掌柜的殷勤地递上放大镜,她却借着低头的动作,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掌柜袖口——那是暗卫传来的消息,太子的人已查到城外粥棚,正清点近日的粮食入库记录。“这步摇倒是别致,”宋祁安抬起头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担忧,只带着几分娇憨,“只是珠花的样式旧了些,能不能让匠人改改?”掌柜会意,连忙应道:“二皇子妃放心,三日内定让您满意。”
三日后,珍宝阁送首饰的伙计刚走出顾府侧门,就被东宫的人拦在巷口。首饰盒被翻得底朝天,赤金步摇的花丝里、珠花的夹层中,连半张纸片都没找到——他们不知道,宋祁安要传递的消息,早已随着改首饰的匠人,送进了淑妃的长安宫。
而此时的粥棚外,顾清辞派去的人正对着账本皱眉。账面上的粮食入库数与盐引兑换的数额分毫不差,负责管账的老掌柜更是颤巍巍地拿出顾砚深亲笔写的“赈灾捐粮”字条,字里行间满是“体恤灾民”的客套话。“大人,”老掌柜抹着汗,“二殿下还说,若后续粮食不够,他愿再捐些家产——这般心善的殿下,怎会挪用盐引呢?”
暗卫将消息传回东宫时,顾清辞正对着案上的密信发怔。信是户部侍郎递来的,说顾砚深府里的账目已查清,所谓“混乱”不过是管家记错了几笔采买开销,连多余的银钱往来都没有。“查了这么久,就查出这些?”顾清辞猛地将密信揉成团,狠狠砸在地上,丹凤眼因怒火而泛红,“顾砚深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他不知道,此刻顾砚深正站在粥棚后的仓库里,看着暗卫将最后一批粮食装上马车。宋祁安递来一件素色披风,轻声道:“太子的人刚离开粥棚,看那样子,是真的急了。”顾砚深接过披风,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急才好,急了就容易出错。明日父皇要在御花园设宴,咱们得在宴上,给太子‘添把火’。”
御花园的宴会上,鎏金酒壶映着满池荷花,顾砚深却故意在敬酒时“不慎”将酒洒在太子的蟒袍上。“皇兄恕罪!”他忙掏出锦帕去擦,指尖却飞快地将一枚刻着“盐铁案”字样的木牌,塞进了太子的腰带——那木牌,是他从去年盐铁案的旧案卷宗里找到的,上面还留着户部官员的私印。
顾清辞正要发作,却瞥见父皇正朝这边看来,只能强压下怒火,冷声道:“二弟喝醉了,下去醒醒酒吧。”顾砚深顺势告退,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宋祁安对着淑妃身边的嬷嬷,悄悄比了个“妥了”的手势。
晚宴过半,淑妃突然“不慎”将茶盏打翻,茶水浸湿了太子的腰带。嬷嬷上前整理时,那枚木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皇帝脚边。“这是什么?”皇帝捡起木牌,眉头瞬间皱起——盐铁案是他亲自下令严查的案子,太子竟还私藏着案宗里的东西?
太子脸色骤变,忙跪地辩解:“父皇,这不是儿臣的东西!是顾砚深方才故意塞给儿臣的!”顾砚深适时走出人群,一脸茫然:“皇兄说什么?臣弟方才喝醉了,连自己做了什么都记不清,怎会塞东西给皇兄?”
皇帝看着顾清辞涨红的脸,又看了看顾砚深坦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将木牌扔在顾清辞面前,冷声道:“盐铁案事关国本,你若真清白,何必藏着这些东西?即日起,东宫不得再插手盐铁案,由二皇子府代为查办!”
顾清辞瘫坐在地上,看着顾砚深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明白自己又输了一局。而顾砚深与宋祁安对视一眼,眼底却没有半分轻松——他们都知道,太子不会就此罢休,这场暗弈,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长乐宫的烛火被风卷得晃了晃,林皇后捏着帕子的手指几乎要将素色绫罗绞出裂痕。她看着殿中垂头立着的顾清辞,往日里温和的语调此刻像淬了冰,连鬓边的赤金步摇都跟着发颤:“本宫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歇了一日没去御花园的宴,你竟能把事情搅得这般不可收拾?”
顾清辞猛地抬头,丹凤眼通红,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甘:“母后!是顾砚深设计陷害儿臣!那木牌根本不是儿臣的,是他故意塞到儿臣腰带里的!”
“陷害?”林皇后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顾清辞面前,指尖重重戳在他的额头上,“你当陛下是眼盲心瞎?盐铁案本就是敏感事,你偏要急着查顾砚深的盐引,连半分掩饰都没有;御花园宴上,你又沉不住气,当着众人的面失了仪态!这哪是顾砚深害你,是你自己把把柄递到他手里!”
顾清辞被戳得后退一步,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想起宴上父皇失望的眼神,想起顾砚深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口的怒火与憋屈翻涌着,却在林皇后的目光里泄了大半。
“本宫先前怎么跟你说的?”林皇后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怼,“让你沉住气,别盯着顾砚深那点小动作,先把父皇交代的差事办妥当。你倒好,一门心思要抓他的错,结果呢?盐铁案的差事丢了,还让陛下疑心你私藏案宗!你这储君的体面,都被你自己折腾没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东宫的方向,声音低了下去:“顾砚深和宋祁安是什么人?一个装纨绔藏心思,一个看似温婉却藏刀。你连他们的底都没摸清,就急着动手,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顾清辞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儿臣只是……只是不甘心。他不过是个宫女生的贱种,凭什么跟儿臣争?”
“争?”林皇后转过身,“你如今连‘稳’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争?本宫原本还想着,等病好了帮你在陛下面前圆几句,可你倒好,一天工夫就把路走死了。”她顿了顿,语气又沉了几分,“从今日起,东宫安分些,别再去招惹顾砚深。若再让本宫知道你乱出主意,休怪本宫不认你这个儿子!”
顾清辞垂着头,良久才闷声应了句“儿臣知道了”。殿外的风更紧了,烛火摇曳中,皇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场暗弈,太子这一步,算是彻底走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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