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劣等生

　　后山废园事件，如同在青云书院投下了一颗更重磅的炸弹。
　　戒律堂连夜审讯，孙铭等人受不住压力，虽未敢直接供出林天傲，毕竟也没有确凿证据指向他。但是，他们也承认是出于嫉妒和报复，故意设计陷害沈忘言。
　　证据确凿，影响恶劣。戒律堂当即作出重罚：主犯孙铭，革除学籍，逐出书院！从犯李焕等人，杖责三十，禁足一月，留院察看！
　　如此严厉的处罚，在青云书院近年来的学子纠纷中，也是实属罕见。
　　消息传出，举院皆惊。
　　革除学籍！这意味着孙铭的仕途尚未开始，便已蒙上了巨大的污点，几乎断送了大半前程。而李焕等人的惩罚，也足以让他们在床上躺够一个月，并且未来在书院里抬不起头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戒律堂在执法，其背后，必然有着萧绝施加的压力。他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着他对沈忘言的维护，以及触碰他底线的代价。
　　一时间，书院内所有针对沈忘言的流言蜚语和暗中动作，彻底销声匿迹。再无人敢轻易议论这位看似卑微的侍读，更无人敢再对他使什么绊子。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活阎王的人，只有他能欺负。”——这句话，虽未明说，却已成了书院所有人心中默认的共识。
　　而处于风暴眼的沈忘言，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走在路上，再无人敢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会主动避让。在课堂上，夫子提问也会斟酌一二，绝不会为难他，这倒也是合了他的意。就连回到劣等班斋舍，那些原本疏远他的同窗，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想要同他交好，却不敢再与他随意说笑。
　　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净”，却也感受到了一种更深的孤独。
　　这种变化，并未让沈忘言感到多少喜悦。他深知，这暂时的平静，是建立在萧绝的绝对权威之上的，如同建立在火山口上的房屋，看似稳固，实则危险。一旦萧绝对他失去兴趣，或者从萧绝这里出现更大的风波，这层保护壳便会瞬间破碎。
　　而且，林天傲那边……
　　想到林天傲，沈忘言的心情便沉重了几分。孙铭被逐，等于斩断了林天傲一条臂膀，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以林天傲睚眦必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此事绝不可能就此了结。他只会将这笔账，记在沈忘言会萧绝头上，而萧绝他暂时是动不了，未来的报复，恐怕会更加狠毒地报复在沈忘言身上。

　　这日，在静思斋书房。
　　萧绝依旧在处理他的军务，沈忘言依旧在角落扮演背景板。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书房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萧绝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目光落在沈忘言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深沉。
　　“后山之事，你处理得尚可。”萧绝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褒贬。
　　沈忘言心中一动，连忙躬身：“学生惶恐，若非殿下及时赶到，学生恐怕……”
　　“不必妄自菲薄。”萧绝打断他，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懂得借势和引蛇出洞，懂得将事情闹大以求公断，而非一味蛮干或隐忍……这份急智，不必如此惶恐。”
　　沈忘言怔住了。他没想到萧绝会如此直白地肯定他。他抬起头，对上萧绝的目光，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欣赏？
　　这让他更加警惕。被活阎王欣赏，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学生……只是情急之下，胡乱应对……”他试图继续藏拙。
　　萧绝却似乎懒得再听他这些虚伪的谦辞，淡淡道：“在本王面前，不必总是这副模样。”
　　沈忘言心头巨震，一时语塞。
　　萧绝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庭院中那棵叶子已落尽但枝干遒劲的梧桐树。
　　“这世道，弱肉强食。一味退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冰冷，“你有几分小聪明，便该善用。藏着掖着，反而引人疑窦，招致祸端。”
　　沈忘言沉默地听着，心中波涛汹涌。萧绝这番话，像是在点拨他，又像是在警告他。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让他不必再演了吗？
　　还是说，他在暗示，他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让自己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
　　沈忘言猜不透。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深意，让他不敢轻易接招。
　　“学生……谨记殿下教诲。”他最终，只能选择一句最稳妥的回答。：
　　萧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谨慎的外壳，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疑虑。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下去吧。”
　　沈忘言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书房。
　　走在回偏院的路上，冷风吹拂，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萧绝的雷霆手段，为他暂时扫清了明面上的障碍，但也将他更深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而林天傲的敌意，也因此变得更加深刻和危险。
　　他的摆烂计划，似乎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
　　前方的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而他，似乎已经无法再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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