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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破土
崔宁端坐于长桌一侧,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她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线条。纳迪尔长老一手翻着她呈上的“扩大光明驿医药施舍范围”的羊皮卷提案,另一手缓缓捻动着一串油亮的红玛瑙念珠。
“帕乐莎,”老旧权威的声音低沉洪亮,“你从中原归来,欲广施恩泽,其心可嘉,方特许你建立光明驿。然我明教立世之基,当在于对明尊的纯粹信仰。”
“如今,你还想将更多人力物力投入这些世俗杂务,往后教众们心中可还有明尊至高无上的位置?”
旁边的几位长老不置可否,用沉默表明了他们的倾向。
崔宁背脊挺得笔直,红色的头发在夕照下如同沉寂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疲惫。
“纳迪尔长老,明尊教诲,‘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信仰若不能化为照亮世人苦痛的星火,与空中楼阁何异?”
“我们在中原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当民众的疾苦无人理会,崇高的教义便只会被别有用心者扭曲。通过光明驿将遥远的光明化为触手可及的温暖,这难道不是最根本的‘驱暗护明’吗?”
“诡辩!”纳迪尔长老冷哼一声,捏紧了手中的念珠,“帕乐莎,你这是在稀释我教的纯粹!与世俗纠缠过甚,终将被世俗同化吞噬!”
“你看看如今总坛,还有多少弟子能静心研读经典?终日奔波于市井之间,一身尘俗之气!”
争论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虽然议案被大幅削减了预算内容,但好在并未被完全否决。崔宁走出议事厅,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与老派势力对峙比与真正的敌人搏杀更令她心力交瘁,但她早已在更广袤的真实天地中学会了隐忍斡旋。
跳跃的烛火在二人身后的墙壁上投下暖昧的影。想到为光明驿争取到的预算,坐在梳妆台前的崔宁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
唐行川安静地立于她身后,一下一下梳着那火焰般的长发,看着一缕缕红色发丝被自己苍白的手指勾起,随后又丝滑地从指间滑落。他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行川,”崔宁忽然开口,“那几个长老又在指责我对教义的理解了,差点没批下我的提案。方才跟他们争了好久,可把我累坏了。”
唐行川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认真地听着崔宁亲昵的抱怨。他正思考着该如何回应,忽然感觉到有热源若有似无地靠近了他的身体。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灼热感从相贴的一小片区域蔓延至四肢百骸。明明隔着衣料,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阿宁……!
这,这是在……
太近了……这也太……
唐行川的呼吸骤然混乱,胸膛剧烈起伏,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梳子。
不行,我不能,我必须……
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他甚至……甚至可耻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贪恋这危险的接触。
崔宁偏过头,温热的吐息似有若无地抚过他被蹭开的衣襟。
“怎么停了?”她似乎毫无察觉恋人的失态,轻笑着:“继续呀。”
唐行川霎时间头晕目眩,猛地闭上了眼睛,喉间溢出了一声痛苦而欢愉的低吟。“阿宁……”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别……别这样……”
“别怎样?”崔宁不依不饶,甚至更放松地将头枕靠在他紧实的腹肌上,仰起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她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水色,“告诉我,行川,你现在……想怎么样?”
她在逼他直面自己的内心,而唐行川被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他想怎么样?他敢怎么样?
他的喉间剧烈滚动着,目光忍不住落在她含笑的眉眼上,落在她温软的唇上,落在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上……
我,我想……
唐行川终于猛地向后撤了一小步,拉开了那令他窒息的距离,梳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眶通红,深色的眸子氤氲着被看穿一切的狼狈,以及……
无法掩饰的渴望。
崔宁无声地勾了勾嘴角,转过身,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到他写满挣扎的眼睛。她趴在椅背上,想要用手去够那张通红的脸颊,却被唐行川竭力拉开了一点微妙的距离,只接住了他滚烫的吐息。
“行川,”她眯了眯眼,声音如此温柔,却令他几乎喘不过气,“你感觉得到,不是吗?”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唐行川僵硬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崔宁站起身,朝他靠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上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她凝望着他赤红的眼睛许久,又抬起手,极轻极缓地描摹起他紧抿的嘴唇。
“你方才那样,”她的眼中流转着狡黠的光,声音空灵,仿佛神明在鼓励着信徒的逾矩。
“我很喜欢。”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她身上温暖的香料味。
唐行川大脑一片空白。他呆立在原地,甚至不知道崔宁是何时离开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她指尖轻柔的触感。
许久,唐行川终于缓缓地单膝蹲下,试图从地上捡起那把木梳,在指尖接触到那温凉触感的一刻竟几乎跌跪在地。他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紧紧攥住木梳,克制不住地喘息了几下,最终从喉间溢出了一声破罐子破摔般的泣音。
完了。
我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只有冰冷守望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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