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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短暂的嘈杂过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窗外的天空蔚蓝,树影婆娑间澄澈高远的秋意尽显。
段秉衡脊背挺拔,脖颈修长。
他只穿了件校服衬衫,眸光半阖,眼神专注。熨烫齐整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黑色的笔杆更显得他整个人清贵又斯文。
段星洄对和他年纪相同的段秉衡产生不了太多父子情亲,但也得承认,他爸年轻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挺人模人样。
“噗嘶,噗嘶。”
教师站在黑板前讲题。
华新高中用的是全英文授课,专门从TOP高校聘请的顶尖师资讲着一口地道流畅的外语。
非常与国际接轨,就是不怎么催眠。
段星洄实在无聊,翻开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页,揉成一团,朝段秉衡的位置扔过去。
纸团落在段秉衡面前。
段星洄正要吹声口哨,段秉衡头都没抬,手腕向后用力,纸团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度,纸团稳稳当当掉进教室后面的垃圾箱。
“……”
行吧。
对方表明了懒得理会,拖着座椅,段星洄直接坐到了段秉衡课桌的旁边。
整个教室话题度最高的两个人,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全班的思绪。高三一班的所有学生再一次看过来,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停了下来。
“后面的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啊老师,”段星洄撑着下巴,看着段秉衡说,“我就是想跟新同桌增进下感情。”
能在华新高级班任课的教师,在全国教育系统都能排的上名,面对不听话的学生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但偏偏这个学生姓段,与华新私立实验中学最大的投资方,罡建集团,有着非亲非故的关系。
老师一时把握不定要以什么态度去解决。
段秉衡掀了掀眼皮。
段星洄犯欠的时候不觉得,被他爸警告的视线睥睨,少年性比天高的倔脾气,顿时矮了几个度。
“谁让你不理我。”段星洄恶人先告状。
段秉衡已经收回了视线,微微抬手,少年的嗓音优雅低沉。
“抱歉老师,您继续。”
老师顺着段秉衡递过来的台阶,接着刚才的知识点继续往下讲。
“好同学们,我们接着看这道题……”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教室里又只剩下教师的讲解,其他人奋笔疾书。
段星洄又往段秉衡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些,他压低了嗓音:“段秉衡,咱逃课吧?”
要不是段星洄认爹的事就发生在今天早上,段秉衡都怀疑这人被夺舍了。
谁逃课还会专门把亲爸叫上。
段秉衡不愿意承认有段星洄这样一个儿子,但也开始反思,未来自己对下一代的教育难不成真的会失败成这样。
段秉衡微微侧头,疏淡的视线刚好落在段星洄为了维持那点学生的身份、随手带来的笔记本上。
光洁的纸面上半个字也没写,反倒用中性笔画了歪歪扭扭几个火柴人,其中第二个火柴人被红色的笔迹特意框了出来。
就连火柴人画得也丑。
对上段星洄期待的视线,段秉衡眉头挑起。
“你大脑发育不全,我凭什么?”
“……”
“凭你成绩好啊。”
段星洄能屈能伸,但段秉衡会相信他的话才真的有鬼。
颇有压迫感的视线淡淡瞥过去,段星洄破罐子破摔,“而且我也没钱。”
“…………”
任凭段星洄连着喊了好几声爹,一直到下课,段秉衡都没给他半个眼神。
心里想着事情,时间就过得格外慢,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拿着教案还没从讲台上走下去。
段星洄眼疾手快,直接夺过段秉衡的书包。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相比起沐绒棉用了好几年的旧布包,段秉衡的包是高奢品牌的私人订制。
段秉衡正在收拾文件,停顿不过半秒,盖上笔帽,将价格不菲的钢笔随手放进桌子里面。段秉衡双手插兜,淡淡来了句,“去哪?”
对方态度变化太快,段星洄莫名:“你不是好学生吗,怎么又突然对逃课感兴趣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
段星洄皱眉,预感从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
段秉衡已经走到了门口,瘦削而修长的手指推开门,漫不经心道。
“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段星洄拉下脸:“段秉衡,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
花段秉衡的钱,段星洄丝毫不心疼,一路畅通地出了校门,段星洄在路边拦了个的士,等抵达三中,距离沐绒棉放学还有半个多小时。
“老板,你店里有这个样式的同学录卖吗?”
段星洄没选择在三中门口干站着,下了的士,他直奔马路对面的书店。
段星洄手里拿着的还是他那个画小人的本子。段秉衡这才发现,除了五个火柴人,本子后面还记了不少东西,密密麻麻的文字连带着示意图。
上课一整天,他倒多得是闲暇。
三中附近多的是卖文具的店子,反倒离校门口最近的育才路上一家也没有。
文辉书店就开在上次沐绒棉和段星洄吃炸酱米粉的早餐铺旁边,虽然里面摆的全是书,店铺外面的阶梯上被人为地撑起来了一处平面,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具用品。
书店老板忙着摆货,看了眼段星洄本子上的鬼画符,抬起手一指,就又佝偻着搬东西去了。
“同学录都在外面摆好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文辉书店的老板就叫文辉,具体的姓氏段星洄不清楚,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这个老板就因患癌去世了。
此刻站在段秉衡面前的中年男人精神状态不错,丝毫看不出十几年后会患得重病。他和老头差不多大,脸上一个狮子鼻,不显威武,倒显得整张脸木木的。
书店老板话音刚落,摆在店铺前面的摊子就被人给掀了。
嬉戏打闹的小孩没看路,一头撞上作为台面的纸板。
摆东西的台子本就是由几个横放着的塑料板凳和压平的纸壳子叠在一起,一个角被撞倒了,引发多米罗骨牌的连锁反应,连板带货,噼里啪啦全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小孩知道自己犯了事,唯唯诺诺地站着不敢动。
隔壁面店的女老板听到声音赶出来,看到满地狼藉,哎呦了声。
就连路人都说要拦着小孩不让走,非得家长过来赔了钱才行。
小孩急的快哭。
书店老板看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摆手,“赶紧走,看到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烦。”
像是得到赦令,小孩顿时就跑的没了踪影。
书店老板骂骂咧咧地重头开始摆货,段星洄帮他搭了把手,将散落一地的同学录一本本捡起来。
捡到一半,段星洄看到了本熟悉的册子,擦掉包装袋外的浮灰,段星洄拿着册子问:“老板,这本同学录多少钱?”
“两块,你那个是瑕疵货,”书店老板的语气依旧不善,弯腰,却在一堆东西里翻翻捡捡,拿出了本和段星洄手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册子,“这本是好的。今天一个价卖你了。”
书店老板把同学录扔过去,段星洄接住,绿色的铜版纸封面上,确实没有颜色错位和墨色不均。
“这本原价多少?”
“比瑕疵品贵一块。”
怪不得。
段星洄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穿越那晚在沐绒棉房间里发现的那本同学录。
仿照毛笔字迹的图案因为印刷失误,像是打泼了的墨渍,甚至就连封面上的蝴蝶翅膀都被晕染了半边。
棉棉节俭,为了节省一块钱,在相同功能的情况下,选择性价比更高的那个,还真有可能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对于陈君林的死,最难过的是沐绒棉。
冷静下来的段星洄后知后觉,他怀疑陈君林是非正常死亡这件事,无疑在他妈的伤口上又抹了一层盐。
棉棉也不过才十六岁。
段星洄我行我素惯了,第一次在意女生的想法,但又有些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段星洄打算送礼赔罪。
至于送什么,段星洄想,那本同学录放在家里,收藏了那么多年,或许对她妈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
沐绒棉从逸夫楼出来,育才路上已经堵出了长队,夕阳即将隐没,远处是密齿般的建筑和红虚线一样的车灯。
随身听里的新视野磁带早就播放到了最后,沐绒棉还没走到校门,就看见匆匆朝着他走来的段星洄。
他今天换了身衣服,是华新高中的校服,偏商务的皮质背包被他吊儿郎当地单肩挎在身后。
脸还是那张脸,桀骜不驯的样貌之外却增添了几分肆意的贵气。
段星洄原本在与保安交涉,见到下楼的沐绒棉,不顾保安的阻拦,线条匀称的长腿跨步,他几乎一路跑到沐绒棉跟前,关切溢于言表。
“你怎么才出来?”
“我——”
等段星洄走进了,沐绒棉才发现段秉衡也跟着他一起过来了。也不知道段秉衡说了些什么,上一秒还喊着无关人员不准进校的门岗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噤了声。
“有些事没弄完,我就在教室里稍微多待了些。”
沐绒棉偏头取下耳机,她从来没见过穿校服的段星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缓缓移向走来的段秉衡。
“反倒是你们,怎么都过来了,你身上的校服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
段星洄长话短说,“你手机坏了,老头怎么还没给你买个新的。放学了一直没见到你,我又联系不上,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对不起。”
沐绒棉不是很懂段星洄今天一定要在校门口等到自己的必要,“但手机昨天才坏,就算要换新的,也不可能这么快。”
“所以说……”
不等段星洄继续,沐绒棉就出声打断了他的建议。
“我自己可以买。”
计划被识破的段星洄硬生生将财神爷的名字压下去,“是吗,棉棉真棒。”
谄媚得没眼看。
沐绒棉心知肚明段星洄今天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手机的事过来,扭头去看段秉衡,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对方同样不知情。
“那不是华新的段秉衡吗?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是来找沐绒棉的吧?”
“旁边那个男生也很帅,也是华新的学生吗。”
段秉衡本就在三中名气颇高,现在又多了个段星洄。
两个穿着华新校服的一米八大高个直挺挺地站在沐绒棉面前,任谁从他们身边走过都要多看几眼。
沐绒棉正打算换个地方聊。
段星洄突然叫了她一声。
现在正值放学,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的行人道上全是过路的学生。
段星洄故意提高了音量,原本只在窃窃私语,暗中打量的行人顿时都朝着他们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就连段秉衡也掀起眼皮。
被上百号人看着,段星洄没有丝毫怯场,沐绒棉的那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见段星洄又说了句,声音很大。
“棉棉,段秉衡要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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