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悖论

　　A大的校级迎新舞会，其规模和隆重程度，远非高中毕业舞会可比。学校最大的礼堂被装饰得如同梦幻宫殿，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香氛、花香与年轻躯体散发的蓬勃热气。盛装的男女学生们穿梭其间，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构成了一幅流动的青春画卷。

　　沈知意穿着一身珍珠白的缎面长裙，简洁的剪裁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乌黑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露出修长脆弱的脖颈。她像一株静立于喧嚣中的白茶花，清冷夺目。按照舞会流程，她作为物理系新生代表之一，与一位相熟的男同学结为开场舞伴。

　　而顾承屿，无疑是今晚最受瞩目的存在之一。他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肩宽腰窄，气质卓然。他身边站着文艺部那位漂亮大方的副部长林薇，作为他名义上的开场舞伴。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吸引了无数或欣赏或羡慕的目光。

　　舞会开始，华丽悠扬的圆舞曲奏响。灯光变幻，一对对舞伴滑入舞池。

　　沈知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得体微笑，将手搭在男伴的肩上，随着音乐旋转。她能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其中一道，尤为灼人，即使不回头，她也知道来自何处。

　　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顾承屿和林薇在舞池另一侧。他舞步娴熟，姿态优雅，正微微低头与林薇交谈着什么，林薇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他表现得无可挑剔，一个完美的、彬彬有礼的舞伴。

　　然而，沈知意敏锐地捕捉到，他揽着林薇腰肢的手，带着一种刻意的、仅限于礼貌的疏离。他的笑容得体，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当舞曲进行到一半，有一段编排好的交换舞伴环节。音乐变换，舞池中的人群开始流动、交错。

　　沈知意按照流程，松开了男伴的手，准备迎接下一位随机交换来的舞伴。她微微垂眸，调整着呼吸，试图忽略心头那点莫名的、微涩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一只骨节分明、温热干燥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了她刚刚悬在半空、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

　　沈知意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翻涌着墨色风暴的桃花眼里。

　　是顾承屿！

　　他竟完全无视了交换舞伴的随机规则，径直穿越了仍在流动、寻找新舞伴的人群，如同劈开海浪的航船，目标明确地、强硬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去看他原本应该交换的那位女伴，也没有理会一旁他名义上的舞伴林薇瞬间僵住的脸色。他的全部注意力，只凝聚在沈知意一个人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周围原本流畅交换舞伴的人群，动作慢了下来，无数道惊愕、疑惑、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他们两人身上。音乐还在继续，但这一小片区域的气氛，却陡然变得诡异而紧绷。

　　“顾同学？”沈知意身边的男伴惊讶地出声。

　　顾承屿却恍若未闻。他紧紧握着沈知意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眼底是压抑到了极致、终于冲破牢笼的炽热岩浆，混合着浓浓的占有欲和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不好意思，”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音乐，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这支舞，我想邀请沈知意同学。”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布。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沈知意任何反应或拒绝的机会，手臂稍稍用力，便将她从原本的男伴身边，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拉入了自己怀中。

　　沈知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席卷，下一秒，她便跌入了一个熟悉而滚烫的怀抱。她的手掌被迫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感受到其下心脏剧烈而失控的搏动。

　　“顾承屿！”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汹涌而上的恐慌，“你干什么！放开！”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是因为被他搂住，而是因为他这完全不计后果的疯狂举动！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会让他们苦心维持的“陌生”关系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干什么？”他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劲，“我受不了了。”

　　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强硬地融入了舞动的人群，但周围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紧紧跟随着他们。

　　“看着你对别人笑，看着别人碰你……”他的声音压抑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装不下去了，沈知意。一秒都装不下去了！”

　　全场哗然。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顾承屿怎么……”
　　“他不是和林薇一起吗？怎么突然去拉物理系那个沈知意？”
　　“这……这看起来不像是随机换舞伴啊……”
　　“你看他看她的眼神……我的天……”

　　林薇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和难堪几乎让她无地自容。沈知意原本的男伴也是一脸错愕。

　　舞池中央，被顾承屿紧紧禁锢在怀里的沈知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恐慌、愤怒、羞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他如此不管不顾的宣言所撼动的心悸，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你疯了！”她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偏执与深情的脸，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快放开我！你会毁了一切！”

　　“那就毁了吧。”他盯着她，眼神疯狂而绝望，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明亮，“我宁愿光明正大地和你一起被审视，也不想再像个影子一样，躲在暗处看着你！”

　　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演奏着，舞池里其他人的舞步变得凌乱而心不在焉。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这对突兀地组合在一起、气氛明显不对劲的男女身上。

　　沈知意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几乎要将他二人一同燃烧殆尽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完了。

　　她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失控了。

　　而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在这一刻，随着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被彻底推到了曝光的悬崖边缘。浪漫的舞会，成了危机爆发的中心。

《心动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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