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信来

　　这日，纪娴又风风火火地来到师府，这次连帖子都省了，直接登门。
　　“飞霜妹妹！”她一进枕霞阁便扬声笑道，“你可听说了？塞北来了支大商队，带着好些波斯、西域的新奇玩意儿，就在西市那边扎了营，热闹极了！咱们去瞧瞧？”
　　师飞霜正在临帖，闻言放下笔，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兴趣。塞北商队，贯通东西，带来的货物定然与中原大不相同。她正要点头，却听纪娴又道：“我弟今日正好休沐，被我硬拉来了，就在门外车上等着呢。他整日埋首案牍，也该出来透透气，见见世面！”
　　师飞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纪慈也来了？她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角，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既是纪姐姐相邀，又有纪公子同行，那飞霜便却之不恭了。”
　　西市靠近城门的一片空地上，果然支起了许多颇具异域风情的帐篷，骆驼、马匹拴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和陌生食物的混合气味。商队规模不小，各色人种往来穿梭，波斯商人穿着华丽的锦袍，塞北汉子则裹着厚厚的皮袄，高声吆喝，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片充满活力的异域集市。
　　纪慈今日依旧是一身青衫，站在熙攘的人群边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派清雅风景。见到师飞霜和姐姐一同前来，他上前几步，拱手为礼，耳根微微泛红：“师小姐。”
　　“纪公子。”师飞霜敛衽还礼，目光与他相接一瞬，便迅速移开，落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上，借此掩饰微烫的脸颊。
　　纪娴看着这对明明互相有意却偏要装模作样的小儿女，忍俊不禁，推了弟弟一把：“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客套了。飞霜妹妹，走，咱们去那边看看，我听说有波斯来的琉璃盏，漂亮得很！”
　　三人便一同逛了起来。集市上的货物确实新奇，有流光溢彩的波斯地毯，有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有造型奇特的银器，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干果、香料。纪娴兴致勃勃，东瞧西看，时不时拿起一样东西品评一番。纪慈则安静地跟在师飞霜身侧半步之后，既不逾矩，又能随时照应。偶尔师飞霜对某件物品多看两眼，或是询问价格，他便会低声补充几句关于此物产地或用途的常识，见解独到，令师飞霜暗自佩服。
　　在一处售卖塞北皮货和骨雕的摊位前，师飞霜被一串用不知名野兽牙齿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吸引，那风格粗犷古朴，与她平日所见迥异。
　　“姑娘好眼光！”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摊主是个年轻的塞北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透着草原儿女特有的豪迈与机敏。他穿着融合了胡汉风格的衣袍，汉语说得有些生硬，却十分流利，“这是用雪狼的牙齿和祁连山的彩石串的，保佑平安，带来勇气！姑娘戴着，一定好看！”
　　师飞霜被他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询问价格，那年轻摊主却看向她身旁的纪慈，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位公子，不给这位美丽的姑娘买下吗？在我们塞北，看到心仪的姑娘喜欢什么，勇士都会毫不犹豫地献上！”
　　这话一出，纪慈的脸瞬间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师飞霜也闹了个大红脸，垂下头去。
　　纪娴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拍手道：“说得好！老板，你是个明白人！”
　　那年轻摊主见纪慈窘迫，也不为难，转而笑着对师飞霜自我介绍道：“姑娘，我叫阿史那云，是这支商队的少东家。我们家族的商队，从波斯到中原，再到塞北草原，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姑娘若是喜欢这些塞北西域的玩意儿，以后可以常来关照，或者需要什么稀奇东西，也可以托人带话给我！”
　　阿史那云？师飞霜记下了这个名字。此人目光坦荡，言语爽快，虽是商贾，却无半分市侩之气，反而让人心生好感。她微微颔首：“多谢少东家。”
　　最终，那串项链师飞霜并未让纪慈买下，自己也没买，她觉得那风格过于张扬，并不适合自己。但阿史那云的出现，以及他那些关于塞北、波斯的有趣见闻，却给这次集市之行增添了不少色彩。
　　离开阿史那云的摊位，三人又逛了许久。纪慈虽依旧话不多，却比刚开始自然了许多，偶尔与师飞霜讨论起沿途所见货物的工艺或来历，气氛融洽。纪娴则故意落后几步，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一个清冷如霜，一个温润如玉，在异域风情的集市背景下，竟显得格外和谐登对，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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