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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猖狂
李霁洄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颤着劫后余生的嗓音道:“多谢。”随即策马扬鞭,不敢回头看。
她与赭奴狂奔在旷野之上,李霁洄趴在马背上吹响了哨声,任由赭奴带她去找李琢阳。
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两行热泪滚落。
她真的逃出来了!
她真的摆脱了命运!
当她心潮彭拜地看见远处那个燃着火光的少年的在田野之上的堤岸等她,在马未停稳之前不顾脚伤着急地跳下马,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小心!”
少年赶紧伸出双手扶住李霁洄,李霁洄也顺势扑进了他的怀中。
满鼻微凉沾满露水的药草香。
最后一面了吗。。。。。。
李霁洄紧紧地抱住他,李琢阳也慢慢地搂住她的肩背,在她耳边轻轻嘱咐,“顺着前方大路一直向前走,你会路过山南道驿站及节度使的节镇,拿上铜符再去问白马寺的方向,你很快就能找到。”
手里被塞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一包药粉、一把火折子、一幅画和一把匕首。
“路上小心,李霁洄。”
“好。。。。。。就此别过。”
李霁洄将自己做的腰包和挎包塞到他怀里,倏地松开他的怀抱,上了马。
李琢阳站到马头处,额头贴在赭奴的脸颊旁,嘴侧过去,悄悄对着她说了些什么,随后手撑着她的鬃毛远远地看着她,拍拍她的头:“去吧。”
赭奴叫了一声,带着李霁洄飞奔起来。
速度之快,在李霁洄在狂风黑夜中艰难回头时,就已经看不到李琢阳的身影。
只有那一团渺小的火焰一直在她心里燃烧。
李琢阳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去,不能逗留,立即吹灭手中火焰,狂奔回长安城外英国公镇北军驻扎地时,那里已是火光满天,列队军号整齐。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摸回军营,还未穿戴好盔甲,门外就响起“咚咚咚”的震天敲门声:“徐江放,你在做甚?快出来!”
“马上,刚才撒尿去了。”
门外的徐槊刚要离开,门就被打开,甲胄穿戴整齐的徐江放就已经大步走了出来。
“你此次到步兵三营,负责南区前哨侦查工作。”
“国公府命我前来就是为了让我当哨兵的?”徐江放将分发的陌刀和补给品固定在活舌扣皮带上。
徐槊被呛到,“那你想如何?”
徐江放抱起一次性抱起三箱军,“自然是尚乘奉御去哪儿,我去哪儿。”
“大人在北区督战,你碰不上他。”
“那我便做北区冲锋在前的步兵。”
徐槊吹胡子瞪眼,一巴掌拍在徐江放的背上,:“别不识好歹,我苦心为你谋个好位置,让你多学习,你。。。。。。”
徐江放稳稳地将箱子放在辎重车上,沉声:“不必如此,若我战死,不恰巧说明我并非国公府所栽培之人。”
徐槊冷哼:“算我多事。”
徐江放如愿以偿被分配到北区,战锋队步兵一小队。
手执盾牌陌刀,戴好兜鍪、护项、护肩、明光甲、护腹甲,随军队快速前进。
北区步兵一营的领军唤孙峰,骑马走在最后面,在行军过程中给小队讲了些注意事项,声音极具穿透力,有板有眼,带着军营中独特的强调:
“上了前线勿要想着全身而退的美事,我们战锋一小队的规矩就是六字,向前冲,不后退。”
“上获敌人四成者,受勋五品骑都尉,中获敌人二成者,受勋六品骁骑尉,下获敌人一成者,受勋从六品飞骑尉。”
“破敌者,受勋从七品武骑尉。”
“逃者,就地军法处置,想想你们的家人,是想他们迎你们的头颅回去,还是迎新晋入仕散官回去,自己都思量清楚了!”
“喏!”
经过七天七夜的奔波,军队来到河南郡内伊水河畔的松阳故关,关口后方就是匪团猖狂的熊耳山并上三涂山。
此地已经无人看守,只剩下对其在地上的盔甲武器,还有三两具无名尸体。
徐江放等人将关口重新整理,埋好尸体,等待后续部队安营扎寨。
一直走在徐江放身边的男子在午饭时冷不丁吐了一地,坐在旁边的人都嫌弃地坐到其他地方,只有徐江放和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前者给他递了水壶,后者帮他铲去呕吐物。
“多谢。”男子白着脸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擦擦嘴,脸依旧青着。
一小队虽然任务艰巨,但是没几个不是新人。
大家在原地休整,嘴上没人说,但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地到处看。
既怕辎重车到了他们得做一批死的人,又怕山上的豺狼虎豹突然下山袭击。
徐江放站在军营不远处眺望两座连绵的山脉,不远处的伊水河在缓缓地向关口的方向流动。
死寂地度过一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后续军队陆陆续续到齐。
孙峰开始整队,在军营下达随后命令后神色严肃地从军帐里走了出来。
“一小队听令!”
“喏!”
“连夜奔袭三涂山后身,等待烽火令燃起之时,与前袭部队联合剿灭山匪,明白吗?”
“喏!”
众人背起行囊,跟随孙峰一起沿着伊水逆行至三涂山的背面,用钉钩扒住山石,沿着较缓的山坡满满向上移动。
小队一共二十人,攀爬速度不一,等到全部人都上山后,对面山上的烽火已经开始慢慢燃起。
顾不上探查,孙峰一挥旗,众人便开始行动,山顶开阔的一块地上能看见的守卫都绞杀殆尽。
事情比想象到还要轻松,众人甚至开始抢人头贪军功,没过一个时辰,这个山头便不损一人地被一小队占领。
大家围坐在空地上吃着土匪剩下的食物,甚是开始交谈。
徐江放将番薯捏碎在鼻尖闻了下,确实没有问题。
脸色苍白的男人此刻也坐在中央活泛了些,招徐江放过来。
“任务完毕,过来休息会儿。”
徐江放坐在最后面,吃了两个番薯。
男人过来搭话:“兄弟叫什么名字,入军几年了?”
“徐江放,刚充军。”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你沉稳的模样,真不像。”说完他坐着拱手,“在下夏朗,字璨,应是比你大一些。”
徐江放点头,“我出身乡野,无字。”
眼神一直在盯着众人身后黑黢黢的山崖。
夏朗跟随他的目光向后看去,“江放兄弟在看什么?刚才就觉你心不在焉,抢军功时你好像也没动手。”
徐江放阴沉地盯着那个方向一直未动,手按在陌刀上,只有耳朵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两下,“伊水自东向西,终点便是松阳故关。”
夏朗一怔,“是吗。。。。。。江放兄观察真是细致。”
“若是引主力部队上山,那匪徒可否顺江而下,联合藏匿在半山的兄弟一起直攻辎重驻队,最后将我们围困山上,没了物资补给,便将我们釜底抽薪?”
夏朗只觉得冷汗淋漓,“那我们是否要上报给队头?”
“自然。”
夏朗连滚带爬地跑去找孙峰汇报,徐江放则握紧陌刀,轻步来至崖边,冲下面蠢蠢欲动的眼睛们扯唇一笑。
另一边夏朗被孙峰骂得狗血淋头,蔫蔫地回去,却发现徐江放不见踪影,就在此刻,山下隐隐传来紧急沉闷的号角声。
出事了!
众人骚乱起来,孙峰赶紧组织好人赶下山去。
“少一个人,徐江放人呢?”孙峰急躁地询问收拾东西的众人。
“不知!刚才他还在我等旁边吃东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可能是被偷袭,他刚才坐在最后面。”
“罢了,其余人跟我下山救援!不要掉队!”
与此同时,李恒站在伊水畔也隐隐感到事情不对,等到他赶紧命令辎重车撤离此地时,水中破雾而行的凶匪们已然上岸,与驻扎队缠斗起来。
但由于驻队后勤人员太多,驻队连连败退至松阳故关另一侧的水流更加湍急凶险的洛水河畔,只剩李恒以及徐槊等十余个侍卫还在前面苦苦支撑。
“大人,撑不住了,您须得先走!”
李恒杀红了眼,一脚踹翻中箭的大汉,将横刀插进他的胸膛,随即将刀立在身前堪堪挡住致命一击,却因手肘角度不适而被对面连连逼退。
他大喝一声,手肘用力向外一划,震得对面虎躯一震,就在这个空档银光乍破,大汉被划开的脖子里如注的血流喷射到李恒的眼睛。
他往山上有火光的地方瞥去。
“撑住,一炷香。”
“喏。”
眼看着队伍被逼到洛水边上,河流冲打着石头的声音猛烈而无情,许多人已经哭喊着被推入深不见底的河流之中。
李恒浑身负伤,束在头顶的头发已然被凶匪斩断,在风中摇曳。
必须得做出断绝。
他站在岸边退无可退,可依旧有黑压压的人群向这边压迫而来。
燃起最后一颗烽火令,趁烟雾隔绝之时,他下令:
“把所有辎重车推进河中!绝不能让悍匪得偿所愿!”
“喏!”
所有的车被推进河中,李恒嘱咐徐槊护好其余人,自己则大喝一声骑马冲进人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恒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刀,鲜血淋漓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马腿被人砍断,李恒翻身下马踢倒一片,又砍烂半片,可还有一片的人冲上来,照着他的门面砍去。
站着死,也决不跪着活!
就在李恒举起大刀,准备拉几个人一同下地狱时,一支长箭飞来,角度刁钻,正好穿透几人的脑袋。
“嗖嗖嗖”又是数箭破风而至,皆精准带走数十人。
徐江放手拎比他身还长的陌刀,眼睛未眨一下就单枪匹马杀进人群,招招凌厉致命,砍得众匪人仰马翻,尸身遍地开花。
他身后终于赶来的小队也很快赶来作战,战局也终于开始扭转。
徐槊赶快扶着李恒,同他一起把还未落水的马车拯救起来,拿上里面崭新的弓箭和武器加入战斗。
有了援军的加入,战斗很快结束。
一批人检查尸首,李恒和众人赶紧下水把还没来得及冲走的人和物资带上来。
大家都以为动荡结束的时候,其实就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一支暗箭不知从何而来,徐江放再阻止已经来不及,等他把陌刀插在那装死之人的头上时,冷箭已出。
“大人!”
李恒眉心微皱,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箭上带着些许不同于血液的红色,自道不妙,来不及拔出,神志就已丧失,一头栽进了洛水的漩涡中心。
。。。。。。
另一边。
奔波数日的李霁洄终于看见了山南道节镇的牌匾。
多亏吴王和李琢阳的铜符,一路上无人敢冒犯,甚至驿站旅店的小厮多有客气,让李霁洄有些无所适从。
推门进在一旁的官方驿站,展示手中铜符,自有小厮领到后院厢房休息。
李霁洄叫住小厮,问他可知白马寺在何方位。
“娘子出了门沿着东南那条大路一直走,约莫一百引的距离便能看到白马寺,这个时节正是贵人们上香还愿的好时候呢,您怎么一个人?”
李霁洄把铜钱递给他,笑得神秘:“你怎知我是一个人?”
小厮立刻明白过来,一脸受教的模样恭敬退下。
一路上李霁洄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扯到最后她都张口就来,根本不需要思考。
把鞋脱掉,拖着酸痛肿胀的腿躺在床上,李霁洄本想躺一会儿就走,可是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半夜被小虫子咬醒,李霁洄才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洗了把脸,去前院问小厮要碗胡辣汤便启程。
现在约莫是半夜三更的时间,还有三两桌人掩着日夜兼程的疲惫小声交谈着。
“听说洛水掉了不少军备物资在岸边,不少人冒着风险也要去捡个便宜。”
“与我何干,既被贬,安心上路便罢。”
“兄也别太过沮丧,如有重来日,东山再起未可知啊。。。。。。”
“罢罢罢。。。。。。”那人摇摇头,仰头将一杯酒喝尽。
李霁洄眨了眨眼,桌上鲜美胡辣汤把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
吃饱喝足,李霁洄拉着赭奴又趁着夜色上路。
说来也奇怪,到了此处,不需要李霁洄的牵引,赭奴自行就往白马寺的方向奔去,倒也让李霁洄安心省事,直接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李霁洄是被耳边潺潺不断的流水声和人们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发现被阳光照耀的河畔,赭奴正在河边吃草喝水。
李霁洄从马背上直立起来身体,循着声音看到不远处两个人正蹲在地上小声蛐蛐着什么。
李霁洄拽了拽缰绳,赭奴不高兴地怪叫了两声。
远处那一男一女转过头看见李霁洄,吓得拔腿就跑。
露出了被河水卷到岸边的人。
一个几近赤裸,发如海藻被河水一遍一遍冲洗地飘荡在脑后,满身被水泡烂伤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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