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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力自担有悔难言(一)
比玄色乌鸦先到的是一阵米香。
岳灵儿在剑风猎猎中抽动两下鼻子,瞬间激动地抬头:“啊,衔玉师兄!”
衔玉一身清雅道袍负手立于她身前,单手捏着一爆破符拍向紫色剑影。
杜成府脚下一顿,两个回旋退到身后。
刚欲抱起琵琶弹奏,衔玉已如影般持霜华抵在他颈间。
衔玉剑端地笔直,眉间微蹙:“你的灵力?”
岳灵儿也赶了过来,爆破符是最基础的符篆,杜成府不是很厉害,怎么连这个都抵挡不住?
岳灵儿甩出张入定符在杜成府额头,杜成府立刻便被锁身。
久别重逢,她却没什么功夫和衔玉师兄叙旧,蹲下来问杜成府:“杜成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灵力呢?”
难怪自己可以与西阳关第一护法对招数下,岳灵儿以为自己剑术精进,谁成想是人家弱了,一时不知该笑该哭。
杜成府阖眸不语。
沉吟片刻,岳灵儿看到了他怀里的金丝琵琶,质问道:“你弹的是清心音?”
衔玉目光从琵琶扫到杜成府的脸上:“此音压祟气,静心神。”
杜成府目光扫二人,沉声道:“杜某佩服。”
他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仿佛多年坚守的秘密终于公之于众。
岳灵儿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她对衔玉道:“杜成府弹清心音,目的是为了压制西阳关百姓的凶神阴气?”
衔玉微微点头,看来他独自出巡的这几天,也察觉到西阳关阴气逼人。
“以一人之力,压百户之阴,你本事不小。”衔玉一副看透的神情。
杜成府干笑一声,不做辩解。
岳灵儿恍然大悟,灵力全用于“布施”,难怪虚弱至此,如此不禁打?
岳灵儿道:“木已成舟,故作姿态感动自己,还有什么用?说,阴气何来,梵音河的水是怎么脏的?”
衔玉黯淡的清瞳落在岳灵儿身上,语速很缓:“尉迟玄沧对你做了什么?”
岳灵儿思考片刻,果然一脸一言难尽,扶住额头:“师兄,我有时间慢慢跟你讲,不过因祸得福,我现在什么真相都知道了,这全部,都是陶姐姐所为!”
杜成府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字眼,嘴角微微抽动:“陶宗主身不由己,怪罪不得。”
“若她无罪,天下就无人有罪了,还有你,我倒是有话要问你。”岳灵儿想到宋婆在小破屋前落寞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杜成府的鼻子愤然道:“你为什么不给钱!你知道被你送去的女孩都死了吗?”
衔玉不明所以情有可原,没料想杜成府也是不明所以,他眼含猜疑盯着岳灵儿:“什么女孩?”
“少装傻,难道你敢做不敢当?空音寺的九个和尚,和那些为了钱去送命的女孩,难道不是被你亲手送进去的?”岳灵儿越说越气,不敢相信人如此厚颜无耻。
通过宿灵和宋元乐的说法,杀害九个和尚的罪魁祸首是陶山花,这事隐秘,又为男子所为——必是她最忠心的杜成府动手。
岳灵儿十分笃定,他为不二人选。
杜成府认真垂眸片刻,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发苍。
夜风忽然凝了凝,巷尾的壁画石墙后,似有衣袂扫过的轻响,岳灵儿没在意——直到‘噌’地一声琵琶弦音从身后响起。
岳灵儿心下一怔,回头看空旷街道,分明阒无一人。
衔玉握紧霜华,全神戒备。
“杜成府,你在干什么?”凌厉的女声从一堵壁画石墙后缓缓走出,甩来一个失望的眼神。
下一秒,入定符的朱砂符文暗灭,从杜成府额间飘落。
两道快如疾风的紫色闪电一左一右劈向衔玉和岳灵儿。
二人迅速回神,各自向身后一躲。
杜成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中间一跃,飞到了来人的身前。
杜成府行礼道:“陶宗主。”
岳灵儿终于缓过神,定睛一看,月光洒在一位眉骨英气,气质温柔的女子脸庞,浮光锦五彩琉璃。
陶山花眉目柔和,关心道:“灵儿,怎么没声招呼就来了,徐夫人身体还好?”
岳灵儿不屑虚与委蛇:“陶姐姐,我们刚才说什么,其实你都听到了吧!”
陶山花佯装问杜成府,仿若十分无辜,遭人栽赃一般:“你们说了什么?”
杜成府立于她身后一侧:“事关凶神阴气。”
岳灵儿则向前一步,正好扫到眼前的石绿色壁画,她看着莲花座上普渡众生的面孔,奋力一指:“不,事情有关吾净法师!”
岳灵儿死盯着陶山花的表情,企图找到一丝破绽与不安,谁知陶山花轻轻一笑,仿若还是从前温柔缱绻的陶姐姐:“灵儿,吾净法师如何?我在空音寺修行三年,倒是熟知此人。”
陶山花向前走来,语气温和:“灵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看陶山花越来越近,岳灵儿无意识下咽一气,衔玉则阔步向正中走了几步:“陶宗主,止步。”
陶山花目光一凛,衔玉道:“多说无益,请解释凶神阴气何来?”
陶山花轻叹一气,状似头疼:“尉迟玄沧所为,我也无能为力。”
岳灵儿心中翻涌,若不是已经知道真相,真要糟她诓骗:“你撒谎。”
忽然一丝明显的不快在陶山花眼底浮现,她挣扎片刻,忽然仰头扭身,走得干脆利落,淡淡道:“动手。”
话音刚落,幽深的街巷门窗内显出几个猩红的双眼,一阵风便将二人团团包围,岳灵儿仔细一看,他们手持琵琶,身穿紫袍,竟是一开始就潜伏在周围。
即便衔玉武力高超,可双拳难敌四手,同岳灵儿奋力抵抗,也败下阵来,最终被琴弦般的法器牢牢锁住。
陶山花话语低沉:“押去花刑阵吧,切记,不要伤到灵儿。”
岳灵儿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没有金锁威力大,给人喘息的机会,岳灵儿看着陶山花渐渐走远,大喊道:“陶姐姐,你变了!”
陶山花脚步微顿,沉默片刻,彻底离开。
“押”字,名不副实。
岳灵儿与衔玉倒不如说是被陶氏门生请入花刑阵的,他们被送进一个满是新鲜白雏菊的牢房。
刚一进来,陶氏门生一言不发退下了。
陶家的刑侦不像其它仙门那般肮脏腐朽,反而清新舒适。
岳灵儿躺进干草堆,腿晃得越来越慢,脑子乱如布雾。
最近事太密,总觉得漏了什么,夯土客栈的赌坊,还落下什么事?
她翻身压着手,闭着眼没两秒,呼吸就沉了下去。
衔玉透过铁网向外观察,忽然道:“尉迟玄沧,究竟做了什么?”
“......”
“岳灵儿,但说无妨,你不必怕他,我想确认他的目的。”
岳灵儿还是不做答话,衔玉轻声叹气,指尖摩挲从前放莲花配现在空缺的腰间,他转过身:“倘若真的......”
话说一半,岳灵儿微弱的气息声温声又规律地吐出,全然熟睡。
看样子,岳灵儿真的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花刑阵是封闭的花洞,日出花开,日落花败。所受审的犯人各自囚于一方天地,互相见不到。
岳灵儿悠悠转醒之时,墙壁的花朵都合着花苞,颜色枯萎,她起身看去,衔玉正抵着头靠在另一堆干草垛,垂头闭目。
衔玉眉目如冰雪,岳灵儿看愣了,忽想起尉迟玄沧的神秘眉眼——他现在应该在做什么?
忽然,隔墙传来窃窃私语,虽不道德,岳灵儿还是竖耳倾听。
“头儿啊,给我捏捏腿。”一个妇人低声命令。
岳灵儿耳朵一尖,真感觉奇了,怎么什么东西都让她耳熟?她眼睛转了两圈,趴在墙上听。
立马传出布衣在干草上摩挲的声音,岳灵儿猜测是有人过去给那妇人捏腿了。
“伴儿,我这伤都快好了,你说这陶家人什么意思?”男人声音粗壮,听起来就很魁梧。
“谁说不是,赌坊拆就拆了,咱也认,天天送伤药是啥意思?搞得我担惊受怕,难道断头前还需要完整之躯?”妇人低声奇道。
岳灵儿脑子“嗡”地一下,思绪牵回到赌坊分离那天,这二人的声音,不就是赌坊夫妇?
他们自从那天起便没了消息,不过凡人受金锁所缚,应当伤的很严重吧,这么两天就治好了?
岳灵儿怎么不记得花刑阵受罚前还要替人疗伤?
那壮汉又低声言:“我说,他们仙家人太奇怪了。”
妇人附和,似乎有些憋屈:“是啊。”
岳灵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趴在那面墙上,企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谁知她听到下一句,脸色瞬间僵住了。
壮汉道:“当初支持咱开赌场,给了那么多好处,真开起来了,反倒给咱端了。”
妇人道:“谁说不是,这不就跟现在一样,抓了咱,又给咱治病,诶哟诶......轻点!”
那边的话题换成别的,岳灵儿才从墙上缓缓起来,揉了揉耳朵,她没听错吧?陶家人操控整个西阳关信佛,却自开赌业,又自己把自己端了?
岳灵儿心神一定,指节敲墙,企图知道的更详细。
“哥哥姐姐,打扰打扰,请问上边人给了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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