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圣斗士外传四：恒河之源的神曲

　　丑魂说到这儿顿感如释重负，又如同一条常年淤塞的下水道，因巨大的虹吸效应而突然贯通。

　　沙加、湿婆和别有用心主导这场对峙的地狱道主宰阎摩，都已明白真相几何。湿婆在通过点击手部穴位这套触觉系统向沙加转译这桩恶向胆边生的陈年旧案时，每一下触碰都提心吊胆，生怕□□已饱受摧残的沙加在某个时刻被重如千钧的压力击垮。

　　但身为处女座黄金圣斗士、长年累月静心修炼的沙加依靠极为强悍的克制力，仍面不改色听完了整段案情还原，并打出手语让湿婆解读转述：“我还想了解其他事情。那晚之后，你又是怎么过的呢？”

　　那丑魂继续交代：“当亢奋的情绪消退后，成倍袭来的困倦让我在自己的狗窝里睡得昏天暗地、噩梦连连。醒来后，出于对法律严惩的恐惧，脑海中不断复盘着那个丧心病狂的夜晚，也不敢出工。但转念一想，如果突然旷工反倒更易引起怀疑，只能强装镇定一切照旧。

　　那起恶性事件果然引起加尔各答全城轰动，街头巷尾众说纷纭。虽然看门人曾目睹我靠近宅邸，但由于夜晚为我黝黑的肤色提供了掩护，因此他没看清相貌，只能通过肤色确认有可疑的达利特种贱民种姓人员曾在附近出没。

　　而由于达利特贱民种姓人口众多，在刑侦技术非常落后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要排查真凶如同大海捞针，其间还造成不少冤假错案，但又因为无法对证出入案发地的关键细节难以闭环。但这也让与我同种姓的无辜者受到牵连。大家的生存环境更为恶化。而我也听闻了那位命丧我手的男主人热衷慈善，为国家独立和改善民生慷慨解囊，在加尔各答和其他城市开设了很多免费食堂。

　　为缓解因悔恨带来的心理压力，我开始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认为贫富悬殊让我的行为堪称义举，甚至觉得那位过于天真单纯、对社会人心险恶一无所知的女祭司引狼入室有错在先。随着时间推移，当这桩案件渐成悬案，侥幸心理还让我对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觉沾沾自喜。有谁能想到通过下水道暗渠隐匿行踪呢？已逃脱法律制裁的我，定能将这桩十恶不赦日久忘怀，但事与愿违。”

　　丑魂换了一副追悔莫及的腔调：“我在余下的人生中继续着出入下水道的生计，不断说服自己再低贱的日子也是日子，还得硬着头皮过下去。我总以为能彻底告别内心的不安，可每当我为了填饱肚子，迫不得已踏足任何一座神庙的免费食堂领取救济时，那位在我手中拼命挣扎的女祭司以及她丈夫的死态，让我无法直视盘中的餐食。

　　而最让我备受煎熬的，就是那个刚刚足月、被猴群从我魔掌中抱走的婴儿，不知他的生死及下落。是不是被野兽吃了或流浪街头，或长大后找来为父母报仇雪恨。他本来含着金钥匙出生，但幸福的礼盒尚未打开就被我一念之差全数毁灭。

　　由于发泄和怨恨的狂暴冲动，并未让我获得某种成就感，反而让活着成为度日如年的酷刑。但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又让我无法自行了断，只能在行尸走肉的苟活中等待死神眷顾。因此当末日疫情降临时，我反而看到解脱的曙光，心底里还有点感谢那场疫情能终结我的精神折磨。

　　不知道那生死未卜的婴儿如果长达成人，是否挺过这场疫情？如果你们在六道巡游时见到他，麻烦捎带个话。我衷心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如果一切能重来，绝不会以怨报德，甘为一世牛马……”

　　沙加打出手语，示意湿婆打断丑魂的自白：“若有来生，我想无论是那个婴儿，还是他暴毙的父母，并不希望你做牛做马。而是在一个更平等、更美好的社会好好为人。这也是他们投入慈善事业的初衷。”

　　丑魂神情诧异：“什么？你见过他们了？”

　　沙加通过手语借湿婆之口转达：“是的。猴群把那婴儿抱走后，又跑到加尔各答一座佛教寺院为它们设置的投喂点歇息，恰巧给僧侣发现，那婴儿从此皈依佛门。二十年过去，而那婴儿已长大成人、尚在人世，并且继承了父母的遗志，为守护人间爱与正义而战斗。他亲口这样告诉我的。而且我有凭证。”

　　沙加拿出他永不离手的那串佛念珠问丑魂是否认得。丑魂一眼就认出那是罪恶当晚被猴子从案发现场抱走的婴儿所挂的佛珠，又仔细端详沙加的眉目：“咦？你到底是？…怎么可能？…啊！……”

　　丑魂被虽迟但到的因果报应吓得魂飞魄散，刚刚给地狱道狱卒勉强缝合的肢体顿时在惊爆中七零八落。狱卒又捡回碎片东拼西凑出丑魂的形态，但丑魂无法直面与之有血海深仇、又在疫情中帮助其超度的沙加。

　　对自己的极度憎恶让丑魂往地狱道的刑场逃窜，却被眼疾手快的湿婆一把擒回。“沙加，这丑魂虽是在我降下的末日疫情中被我的喽啰拖入地狱道的，但他所残害的是供奉我妻子帕尔瓦蒂的神庙女祭司。即便其他所有因疫情被打入六道的魂魄重回现世人间道，这个丑魂我绝不放过。”湿婆通过触觉沟通系统向沙加强烈要求对其严惩不贷。

　　沙加没有答应湿婆，而是用手语通过湿婆转述：“你在地狱道要在无尽的凌迟刑期中受尽折磨，但我有一法能暂免你的痛苦。只不过待我修复轮回运转并终结疫情后，当你和其他因末日疫情被打入地狱道的在逃罪人重返现世人间道后，要主动自首，按照现代司法制度赎清罪孽。毕竟复仇，终究不是一个行恶的正当理由；与嫉妒相比，复仇甚至是诱使恶意的最大谎言。”

　　湿婆在口述沙加手语过程中，已彻底为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沙加践行佛教“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大义凛然所折服。丑魂在不可置信中答应下来，千恩万谢地退场了。

　　“所以说，刚才你声称要从这罪不容诛的丑恶魂魄中寻找零星的善意闪光，你找到了吗？我可一点儿没看出来。”地狱道主宰阎摩质问沙加。湿婆点击沙加手部穴位转达阎摩的难题。

　　沙加有条不紊打出手语回答：“善恶相依显而易见。当行凶后的丑魂每一次获得免费食堂的口粮接济，那份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之举所蕴含的神性，一次次叩问他的人性之恶，让被裹挟其中那微乎其微的人性之善，如水滴石穿般在他内心烙上无法抹去的负罪感，就如同阴阳鱼太极图阴面始终存在的点点白光。这足以证明，即便再大的恶意都无法彻底否定善的存在。”

　　湿婆在口述转达这无懈可击的回答时，情不自禁昂扬了语气，露出钦佩的微笑。

　　“不过，假设某些罪大恶极之人权势滔天、财大气粗，也不见得会遭遇从外界获得无私帮助的窘境呀。那其人性纯粹就只有恶，不会从恶中分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善。”阎摩不甘示弱继续发问。

　　这回湿婆接替沙加直接反驳：“没有任何人不需要善意的帮助，就算是身为大神祇的我也一样。在这趟六道轮回次元的恒河溯源行中，我和神牛坐骑多次遇险，但仍排除万难走到这儿，离不开沙加一路上的鼎力相助。我们将携手恢复轮回运转。在这六道轮回危在旦夕的紧要关头，阎摩你如果想要尽快让囤积在地狱道的刑满释放魂魄，通过轮回分散到其他道界，就识趣点儿，不要再胡搅蛮缠。”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地狱道由我属地管辖，但你们要通过，就悉听尊便。”阎摩不再多言。

　　“沙加，你所谓的暂免这些地狱道魂魄的痛苦之法是什么？不会是要继续用天舞宝轮剥夺它们的触觉吧？你在残血状态每次使用天舞宝轮都会反噬自身，现在也就只剩触觉了。如果你再失去触觉，就如同只有心跳的植物人，我们就再没法沟通了。”湿婆通过触碰沙加手部穴位的触觉沟通系统表达了最后的劝阻。

　　但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沙加义无反顾将小宇宙燃烧至极限，通过施展天舞宝轮剥夺了地狱道众魂魄的触觉，通过一视同仁的无量慈悲，尝试唤醒罪孽深重中的善良萌发。

　　至此，从刚刚踏入第四道修罗道伊始，沙加通过屡次施展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最大奥义天舞宝轮。先后剥夺了修罗道兵士魂魄的视觉、第三道畜生道动物魂魄的听觉和嗅觉、第二道恶鬼道饿死鬼魂魄的味觉，以及第一道地狱道罪人魂魄的触觉。

　　但沙加的□□五感在巨大的小宇宙消耗中逐一失去，除了对未知预判的第六感直觉外，对于自身的存在已几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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