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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
远处李牧云驾马赶来。
止歇看到是他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下起身让开,没有再动手。
李牧云从马上滚落下地,他连滚带爬的来到李述身边。
“李述!李述!”
李述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好地方了,血浸湿他的衣服,原本他常穿的白色铠甲现在变成黑色的终衣。
李述眼神呆滞的看着远处,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这么慢啊。”
李牧云呜咽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哈……厉害吧。”
李牧云颤抖着点点头眼泪漫出眼眶:“厉害,小爷最厉害了。”
李述看着天边的残阳,他太累了:“下辈子……我也要做将……军。”
最想活着的李述,是笑着走的。
李牧云合上他的眼睛:“好……”
此刻李牧云的心里无尽的苍凉,他在那趴了很久,最后扶着战旗慢慢爬起来,看着这个他最熟悉的地方,却埋葬了他所有的爱。
突然一口血喷涌而出,他又重重的跪倒在地,他看着地上那些暗红的血,心下了之,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他竟然笑了出来。
他奉为圭臬的家国大义,他舍命守护的黎民百姓,最后都背叛了他,最爱的家人,最好的伙伴,他们都埋葬在了一个本不值得的战场上。
李牧云的血腥味骚动着止歇的杀意,她一把上前扼住李牧云的脖颈,李牧云看着眼前的止歇,渐渐的和梦里的那个淹没在火焰中的人影重合,只是他此刻却感到无比的心痛,烈火焚身,那得多疼啊。
窒息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抓住了止歇的手,止歇那毫无感情的红瞳在李牧云握上来的那一瞬睁大了,她眼底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我,在。”
“不,怕。”
此时,李牧云额头突然爆发出金光,与此同时被他遗落在半路的长剑亦金光布身,似是感受到了召唤,颤动着抽身出鞘。
李牧云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腕。
“你叫,什么名字。”
止歇看着李牧云,这个问题似乎困扰着她,她的眉头皱起就是想不起来,她无助的看向他。
“没关系。”
李牧云笑笑,他把握改成牵住她的手。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你就有名字了。”
“你叫……止歇。”
止歇,止歇。
瞬间戾气消散,红眸暗了下来,止歇垂下眼眸,再次抬起时,那双眼睛再次撞入李牧云眼中时,他知道,她回来了。
止歇看着自己掐着李牧云的脖颈,仓皇之间松开手,她本想退开,却被李牧云一把扣进怀里,止歇靠在他的肩颈处红眸震动,李牧云牢牢的拥着她,他终于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你……”
止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一看,他一直都能看得见自己,甚至还能触摸到自己,他一直在骗自己。
“……你骗我。”
“嗯。”
“你为什么骗我。”
李牧云没答,止歇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别动。”
李牧云很奇怪,一缕黑气从李牧云身体里钻出来,止歇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黑气融入自己体内,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李牧云。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在一个最不适合拥抱的地方拥抱。
“你怎么了?”
李牧云看着天边那处残阳,不如初见她时的万分之一,他靠着她:“那天的火烧云……很好看。”
李牧云好想好想……好想这一刻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是,长剑破空而至的呼啸声倏倏传来,李牧云大惊一把推开止歇,生生用手接住了剑刃。
李牧云和那把剑都布满了天族精纯的仙灵。
止歇撑着地,此刻突然明白了,她平静的开口:“你是来杀我的。”
李牧云不顾一切死死的攥着冰凉的剑刃,他冲着止歇大喊:“快走啊!”
剑吸收上了李牧云的血,封印大开,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剑挣脱了李牧云的桎梏,向止歇杀去。
止歇展开神力抵挡,谁曾想,这把剑的剑意穹劲,竟直接把止歇冲出去十丈远。
李牧云此刻脑中不停的在回忆里翻找着解决的办法。
和尚说:“一个看见众生,一个看见自己。”
“殿下想先见自己,还是先见众生。”
“见众生,叫您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见自己叫您看见自己的本心。”
“我要如何杀她。”
“您的血,就是最好的杀器。”
“它能帮您破界。”
我知道了!
李牧云喘着气,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此刻沾满了自己血,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杀器。
止歇被剑意逼的节节败退,一种名叫‘恨’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远远的看着李牧云,李牧云也同样回望着她,她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刀剑相向,她绝不手软,可真到这时候,止歇却很难将血刃朝向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三世的陪伴,百年的等待,日日的朝夕相处也无法化解那个注定是敌人的可笑判言,此刻,那些相处的点滴,化为无尽的恨意。
血刃出鞘。
李牧云看着那片红色向自己袭来,他想起有个人说,她要拉着自己下地狱,李牧云嘴角微微勾起,如果是这样,也未尝不可。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意念合一金光四溢,他倾尽一身力气,从身体里拔出了那个“见众生”的符纸。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片红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世界,代替而来的是那把跟随了自己一生的长剑,剑锋已至,一切都结束了。
长剑穿胸而过,将李牧云钉在地上。
血刃停在了咫尺之间。
李牧云的世界渐渐褪色,生命的尽头他参悟了和尚的那几句话。
止歇于李牧云而言,是众生,看见止歇,便也看见了众生,止歇始终横梗在他与众生之间,如果一定要在生死关头选一个,他想把生的机会留给她,在众生之间,他选择了她,他闭上眼,不再看众生。
生命的最一刻,‘见自己’也凌迟了他因止歇疯狂跳动的心。
偌大的荒原上,风中独留止歇一人,她摸着心口的位置,明明那把剑穿透了她的心脏,她逃不过的,可是现在却毫发无损,而原本该钉穿她身体的长剑,此刻却成了带走李牧云的凶手,一滴冰凉落在她的手背,她脱力的跌坐在地上,身后飞扬的裙摆依然惊艳。
这次悲伤不再是来自他人的苦痛,那种心碎是从心底攀爬而来,密密麻麻的疼吞噬了她。
那一刻,体内那随时蠢蠢欲动的杀意终于被压下,硝烟茫茫中,止歇一身素白,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随风摇曳,墨色沉沉的眼眸如天山上的泉水。
地狱杀神,还是高山神衹,只在一念之间。
她闭上眼睛,伸手抓住一缕风,再放手时,生机的种子撒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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