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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开
有一阵子没人说话。金属的项链悬空了,随着江柏舟喘气,在两个人中间撞来撞去。
这么简单的扣子,怎么就是解不开呢。于鲤烦闷。浴室里好热,蒸得她头顶都开始出汗。
“还没好吗?”江柏舟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说话,像只狗,半个肩膀都是痒的。
“解不开,你就这么戴着洗吧。”她很快放弃手里的难题,耍脾气把项链往后一拉,江柏舟往后一仰,站直了,十字架挂饰朝脖子飞过去,撞得他喉结一滚。
“可以啊,就这么洗。”
他把手往后一抬,莲蓬头稀里哗啦地从头顶洒出水来。
于鲤轻叫一声往后退,躲避不及,从头淋到脚。
江柏舟恶趣味地笑了,“哎呀,衣服湿透了吧,怪难受的,脱了吧。”
于鲤懒得和他打嘴炮废话,双手拉起吸水薄毛衣的下摆,很顺滑地脱了下来,身上仅剩一件白色的打底吊带,过亮的暖灯勾勒出暧昧的轮廓。
江柏舟下意识地偏了头。
“行了吧?满意了?没事我就出去了。”
于鲤抱着自己的东西又准备离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顿了顿,就听见浴室门被轻敲了两声,“哥,你还在洗吗?”
柯晖?
江柏舟听到他的声音,拉住于鲤的手腕将她回拉了拉,远离门边的区域,回道,“嗯,怎么了?”
“哦,没事。浴室没窗,你去的时间又有点久了,我担心你有什么状况。”外面的人心地善良,又追问,“还好吗?”
“我很好。你睡你的就行。”
“啊,好。”
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于鲤深呼吸,肩膀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憋着气。
……啧。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呢这是。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情急之下什么都没考虑,面对着面,皮肤贴着皮肤,呼吸混着水声。
于鲤甩了甩他的手,“放开,我要出去。”
江柏舟不放,一根手指挑了挑她的肩带,低头和她对视,“你就这么出去?万一他还在客厅呢。”
顶光强烈,衬得他的胸腹肌肉-沟-壑分明。脸也好看,这种光线下就连演员都不一定能抗住,他怎么还能这么好看。
心跳加快了。脑子肯定开始缺氧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逼仄的浴室,不绝的水声,在欲-望的指引下投降的男人女人,文艺片,情-色片。道德的,不道德的。绝望的,快乐的。
心脏膨胀起来,堵住嗓子。种子要破土也是这样的吧。
不能这样,要说话才行。要让他放手,要走。
可是。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于鲤问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好胜心作祟还是……”
水声太大,江柏舟没听清,皱着眉头把头低下来一截,问:“什么?”
她想钟蕊说的对。很多事犯不着那么正式,人哪能教科书一般按班就班地活着。不是所有的接吻都在表白之后,交缠的男女身份也不一定是情侣。
可是可是。太贪心总要付出代价,她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从她选择林浔那一刻起,她就不该再和江柏舟纠缠。
程雨霖怎么死的,她忘了吗?
她不能什么都想要。
可是。
可是!
种子是十多年前就埋下的,等了好久好久,才等来一个春天。
怎么甘心呢。
花洒滴落的水像雨。她想起青春期时一起看过的电影,两小无猜的男女,在雨里接吻殉情。
都是你的错。是你引诱我的,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坏人。
她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我只能给你这个,最多也只有这个……”
不能再过界。今晚没人喝醉,也没有电影角色当借口。
她分开地很快,说话声很轻。不知道江柏舟有没有听清。他的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驻在颤-抖的,殷红色的嘴唇。
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没有温情,不讲道理。手掌禁锢着后脑勺,无法逃脱。
他的吻总是这样,让人窒息。
浴室里的最后一点氧气好像都要被耗尽了。要疯了,快死了。于鲤咬他的舌尖,咬破他的嘴角,吻变成锈味的,还在继续着。
她的手胡乱挥着,爬上他的脑后,狠狠揪住他的头发,把人往后拽。空气终于得以重新流通。
气喘了足足一分钟才匀。为了防止他再发疯,于鲤的手还没放下来。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江柏舟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笑得特别温和,“嗯,晚安。”
每次都这样。发完疯之后装正常,行迹等同于粗暴行为后佯装温柔的aftercare,完全的事后找补行为。外星人装地球人,疯子装正常人。他怎么不演员出道呢,一定能拿大满贯影帝。
于鲤在心里大骂一通,松开手,终于得以走出浴室。
*
折腾到将近十一点,于鲤才洗完澡钻进被窝。
房间里很暖和,蓝色小兔睡衣贴近粉色小羊睡衣,悉悉索索,鬼鬼祟祟。
钟蕊掀开蒸汽眼罩的一角,问她的临时室友,“你干嘛?标间你要睡成大床房啊?”
娱乐圈上镜条件苛刻,她们都瘦极了,两个人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也不拥挤。
“我有问题想问你。”
“情感方面的?”钟蕊很敏锐,盯着她破了的嘴角,“关于Theseus的?”
“啊,也不算。”
“我们是可以深夜躺在一张床上谈心的关系吗?”钟蕊把眼罩重新盖下来,“你滚回你床上去。”
于鲤又朝她那边挤了挤,直接发问:“我想问,人真的不能既要又要吗?”
“你想得美。”
“是挺美。男人都有至死是少年的终极幻想,我想要的多一点怎么就是错了呢?”
“夜半三更就不要大思考了好吗?”钟蕊忍无可忍,把眼罩摘下来面朝着于鲤,“屁大点事纠结来纠结去,做就做了,过就过了。”
出乎钟蕊的意料,于鲤的表情并不迷茫。她的眼睛特别特别亮,在黑夜里像蛰伏的小兽似的,闪烁着一点雀跃的光。
“曾经有人说我这辈子就只能当烂泥,什么都不配拥有。所以我活得特别小心,什么都要权衡,什么都不敢放弃。”
“可我发现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无法修改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坏人。可我要怎么做呢,我真的什么都想要,是错的吗?”
“你找我问建议啊?我只能说不知道。”
钟蕊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混,聪明一点,就要当哑巴和聋子。她不了解于鲤背后的故事,也不想了解。牵扯的人谁她都不想惹。她一开始只是为了八卦,谁知道他们说话风格都这么惊悚。
于鲤听到她的答案,变了个问题:“你讨厌我啊?”
“你才讨厌我吧!”钟蕊把问句丢回去,“在荃山庄园第一次见,你就在挑衅我。”
“谁挑衅你了?我和你搭讪,是因为你那时候看起来特别好看。”
钟蕊白眼一翻,“男女通吃啊你。”
“单纯欣赏不行吗?倒是你一开始对我态度就很差。”
话题变得轻松起来了,好像回到了往常的斗嘴。钟蕊忽地说:“我不讨厌你。我妹妹最喜欢的电影就是《乐园》,每次看到你跳海,她都哭。”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废话,我也没提过。”
“她多大?叫什么?”
“念高中。”钟蕊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变得异常柔和,“名字是茉莉。”
“那有空你叫茉莉来剧组,我带她玩。”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小孩兴趣爱好可多了,喜欢的明星偶像也多,你还排不上号呢。”
钟蕊说的话并不好听,但于鲤觉得她这样尤其可爱。
钟蕊多好啊,讨厌就讨厌,喜欢就喜欢,全部直说。话说得再不好听,手还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下床去了。
“钟蕊,和你聊天真的好开心。所有的事到了你这里,都是‘屁大点事’”
钟蕊犹豫再犹豫,还是开口:“于鲤,我不知道你问什么,也不知道你想什么。我能说的就是,当这个世界已经觉得你是疯女人了,那你就尽管去发疯好了。”
她不忘添上一句于鲤喜欢的名言,“屁大点事儿。”
屁大点事。真是好道理。
于鲤渐渐困了,也没离开。钟蕊没再让她滚回去,她就这么贴着钟蕊睡着了。
晾晒出阳光味的被子下,两件磨毛卡通睡衣你贴着我,我贴着你,暖烘烘。柔软又亲昵。
*
溪望雪山第一班缆车六点五十开。
按照计划,于鲤他们能刚好在日出前卡点到3200米的日光坪。
江柏舟的计划什么都好,就是没说下了缆车还得再爬一段才能到。
谁也没想到最吃力的是柯晖这个最年轻的人。他戴着大护目镜,取代了帽子口罩,由张哥带着,走两步就要歇一歇,时速堪比老人。
于鲤问他:“你怎么回事啊?”
他说不上来话,只能摆手。钟蕊开口:“他腿还是腰有伤,早几年演出时摔的。”
“你怎么……”
“茉莉喜欢他,天天念叨。”
这小孩。爱好确实广泛。
离日出还剩不到二十分钟。日光坪近在咫尺,于鲤鼓励柯晖,“再坚持一下,咬咬牙,马上到了。”
她拍拍江柏舟,“你去帮一下不行么?人家是你消费者。”
他看上特别委屈:“不行,我身上也有伤。”
于鲤疑惑:“哪儿呢?”
他指指破了的唇角。
……纯有病。
柯晖看上去真要不行了,最后一点路走得尤为艰难。就在他要说放弃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小狗“汪汪”地叫着,从他背后一路踩着薄雪上山,站在他们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
于鲤问:“哪儿来的狗?”
张哥乐了:“哟,它爬得都比咱们快呢。”
柯晖:“……”
小狗和于鲤很亲近,她一做出摸它的姿势,它就开始想躺下翻肚皮。
钟蕊惊讶极了:“这么高的山上还有人养狗呢?”
“流浪狗。”张哥解释道,“在这儿几个月了,就靠游客的投喂。好像是对情侣带上来看日出的。结果日出没看成,两个人吵架各自下山,狗没带走。”
于鲤摸着小狗的头,轻声问:“没人带你走吗?”
狗无法回答。只能汪汪叫着摇尾巴。
于鲤望向江柏舟:“你养它吧。”
江柏舟冷脸看着讨好于鲤的狗,问:“为什么?”
“长得和你有点儿像。”
人不言,狗不语。四目相对,狗在于鲤的怀里蹭来蹭去,咧开嘴看起来特别得意。
……哪儿像了。
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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