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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醉酒后的呢喃
娘家父母带着失望和隐隐的怒气离开后,别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林晚晚在洗手间里吐空了胃里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直到只剩下酸涩的胆汁,才虚脱般地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胃部的绞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剧烈的呕吐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更加肆虐。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单薄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她蜷缩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却丝毫无法抵御那从内到外弥漫开的冰冷和绝望。
过了许久,她才积蓄起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鬼,眼圈通红,头发凌乱,狼狈得不堪入目。她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压下那骇人的苍白,却只是徒劳。
她慢慢走出洗手间,餐厅早已被佣人收拾干净,仿佛刚才那场难堪的闹剧从未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尴尬和冰冷,却久久不散。
张妈担忧地守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连忙上前搀扶:“少夫人,您还好吗?脸色太难看了,快回房休息吧。”
林晚晚无力地点点头,任由张妈将她扶回卧室。她躺倒在床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胃里的那块“石头”仿佛又沉了几分,坠得她呼吸都困难。
她闭上眼,娘家父母失望的眼神,顾夜寒冰冷不屑的表情,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每一帧画面,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为什么她的生活,会变成这样?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尽的噩梦循环里,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找不到出口。
身体的不适和心灵的疲惫让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楼下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
是重物撞击的声音,还有男人模糊不清的、带着醉意的低吼。
她的心猛地一紧。是顾夜寒?他喝酒了?
胃部下意识地又开始抽搐。她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早已漆黑如墨。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披上外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浓烈的酒气从楼下扑面而来。
她扶着栏杆向下望去,只见顾夜寒跌坐在客厅的沙发旁,似乎是想坐下却滑倒在地。西装外套被胡乱扔在一旁,领带扯得松垮,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他低着头,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毯上。
张妈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扶又不敢扶:“先生,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滚开!”顾夜寒猛地挥开张妈的手,声音沙哑而暴躁,带着浓重的醉意,“我没醉……不用你管……”
林晚晚站在楼梯上,脚步像是被钉住了。她从未见过顾夜寒如此失态的样子。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甚至冷漠到残酷的。酒精,似乎剥掉了他那层冰冷的伪装,露出了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真实。
张妈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投来求助的目光。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胃部的不适,慢慢走下楼梯。浓烈的酒味让她有些反胃,她强忍着,走到他身边。
“夜寒?”她试探性地轻声唤道,伸出手想去扶他。
顾夜寒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醉意朦胧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锐利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辨认,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忽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晚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挣扎。
“是你……”他盯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充满了醉后的混乱和一种……深深的痛苦?“……林晚晚……”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冰冷称呼,而是带着一种模糊的、痛苦的语调。
林晚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为什么……”他抓着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肤,声音含混不清,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质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要骗我……”
林晚晚愣住了。骗他?她骗他什么了?“婉婉……”
他忽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被他抓住的手腕上,滚烫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模糊,像是梦呓,又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婉婉……我的婉婉……怎么会这样……”
婉婉?他又想起苏婉婉了?是苏婉婉骗了他什么吗?
林晚晚的心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异样瞬间冷却。原来即使醉成这样,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个苏婉婉。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别走……”他喃喃着,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脆弱的哀求,但这哀求的对象,显然不是她,“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仿佛陷入了某个痛苦的梦境。
“……小时候……仓库那么黑……只有你……只有你的声音……”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一些破碎的词语不受控制地逸出唇瓣,“……糖……是你给的……明明是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找不到……”
仓库?糖?林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过她的脊背!
他是在说……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
他说的“糖”……难道是指那时候她偷偷从通风口塞进去的、用手帕包着的那些舍不得吃的点心?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他记得!他居然记得那些细节!可他为什么认定是苏婉婉?!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攫住了她!她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是我!那个给你送水送吃的、给你讲故事唱歌、陪你度过最难熬时间的小女孩是我!不是苏婉婉!
然而,就在话即将冲出口的瞬间,顾夜寒却猛地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冰冷和厌恶,仿佛认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他狠狠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滚开……”他声音冰冷,充满了嫌恶,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和痛苦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别碰我……林晚晚……我讨厌你……看到你就烦……”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了她心中所有刚刚燃起的、难以置信的希望火苗。
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弯下了腰,脸色惨白如纸。
原来,即使醉到神志不清,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情感,依旧是对她的厌恶。那些关于过去的模糊记忆,只会加深他对苏婉婉的执念,而与她林晚晚,毫无关系。
刚才那一刻的心潮澎湃,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自作多情。
“先生!”张妈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晚晚,看着再次陷入昏沉、倒在沙发边的顾夜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晚晚推开张妈的手,声音嘶哑而平静,带着一种死寂的麻木:“张妈,麻烦你照顾他吧。我没事。”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钻心地疼。
身后,传来顾夜寒陷入沉睡后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呓语,依旧重复着那个名字:“婉婉……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别怕……”
林晚晚闭上眼,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终于亲耳听到了,他藏在冰冷外表下最深的柔软和痛苦,全部都属于另一个女人。
而她,连成为他梦中人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她守了十几年的秘密,那个关于仓库、关于糖果、关于黑暗中最微弱星光的真相,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即使说出来,他又会信吗?只怕会换来更深的嘲讽和厌恶吧。
她回到冰冷的卧室,锁上门,将自己彻底隔绝开来。
窗外月色凄冷,室内一片黑暗。
她蜷缩在床上,胃部的疼痛和心脏的绞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永无止境的凌迟。
他醉酒后的呢喃,像是一把钥匙,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真相的门缝,让她窥见了一丝光亮,却又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当着她的面,狠狠关上。
留给她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漫无边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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