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不再

　　十九章我永远是该道歉的那个

　　姜莱推开病房门时，桌上出现不少东西，花束旁放着熟悉的饭盒。

　　孟嘉从卫生间走出，手里拿着擦拭过脏污的脏纸巾，看见三人有说有笑进来。

　　说道:“受伤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我和你爸来照顾你。”

　　孟嘉是姜莱父亲在她母亲去世后再娶的妻子，她们的关系不算亲近。
　　但孟嘉算是一视同仁，从小到大，没苛待过姜莱。她是南城大学的教授，说话轻声细语的，过去不知情况的人总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姜莱总会厉声解释，她也不动怒，只是笑着向对方解释身份。

　　姜莱正要开口解释，张林琳作为清楚姜莱家情况的人，率先揽过责任，先姜莱一步回复孟嘉：“阿姨，姜莱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如果不是我偶然在医院撞见，她准备一个人呢。”

　　孟嘉将放在桌上的饭盒打开，将鲜香的排骨汤倒进碗里，递给姜莱，嘱咐她趁热喝。

　　孟嘉早上给姜莱送些生活用品，敲半天门没人应。临走时，遇见姜莱同事，才知道姜莱被家长打到住院了。

　　孟嘉解释完，将剩下的两碗递给孙嘉梓和张林琳。

　　孟嘉阿姨总是这样，将所有事准备的面面俱到。作为母亲，她对姜莱和自己儿子做到了平等对待，连姜莱的工作，她在其中也出不少力。

　　“我已经打电话给校长，问过具体情况。错主要在家长，他们会尽快安排道歉赔偿，不会让你白被欺负。”
　　“谢谢嘉姨！”
　　“叩~叩”

　　门被打开，郭果果爸爸大包小包拎着礼品，一脸谄媚笑。

　　后方紧随校长和姜莱父亲，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有说有笑聊天。

　　“姜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一时失手推了人，没想到给你造成这么大伤害，实在抱歉。但请你也体谅我们作为家长的急切心情，小孩在学校出问题，我们心里着急啊。”

　　如果不是姜莱见过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恐怕真以为他是位不可多得，关心孩子的好爸爸。碍于校长和一房间家人和朋友的面，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体谅他。

　　“没事，果果爸爸。还是希望您可以多陪伴陪伴他，关注他。”姜莱这话说得相当委婉，

　　但每次看见他一个人待在学校，小小一个，还是不免担心。希望他爸爸能听进去些吧。

　　几个大家长不知怎的，也选择在寒暄几句后，彼此默契将空间留给几个年轻人。

　　还是张林琳多留几个心眼，偷偷跟上去，撞见姜莱父母和校长的谈话。

　　“实在抱歉，姜局长，令爱受伤学校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校长毕恭毕敬向姜明远道歉，态度谦卑到极点。

　　姜明远人到中年保持着健康的习惯，身姿挺拔，从脸庞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英姿。但戴副眼镜，眼神透着些精明，透过眼镜难以猜测他的情绪。

　　“哪里哪里，小莱去学校本身为了历练，这些小挫折还难不住她。”

　　姜明远说话时语气平静又克制，连话语都像极了发言时的台词，听不出是在维护自己的女儿，还是单纯为了让校长一视同仁。

　　孟嘉全程在一旁做好姜太太的角色，礼貌送行客人。

　　终于在人走后，脸上公式般的微笑敛去，看向周围不断流动的人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伸手拉住姜明远的手臂。

　　高跟鞋掷地有声踩在走廊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明远，姜莱是你的女儿，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你不该这样对她。”

　　说完，补充一句，“至少不该看都不看一眼，还将她当做你做顺水人情的筹码。”

　　南城附小的校长和姜明远的上级是老同学，孙局已经提前和他交代过，他自然不好再抓着不放。这点和姜莱很像，所有事情在他们心中总有个次序，他们自动会做出自认为合适的选择。

　　姜明远显然更在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但同时也对姜莱冒失处理事情的方式不满。

　　“她不是个孩子了，她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我已经了解过情况，原本这事和姜莱没一点关系，是她擅作主张，才会受伤。”

　　孟嘉见姜明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猛吸几口气勉强平复情绪，紧接下了一剂猛药，“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将她越推越远。你看看她哪次放假回家不像例行公事，连受伤都没有通知你这个爸爸，你这个爸爸做的很失职。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两年前我就不该和你一起骗她，利用她奶奶的事情，把她带回你身边。”

　　孟嘉说罢，悔不当初将她带回南城。

　　父女之间本身因为姜莱母亲的事，关系闹得僵。表面是父女，不如说是上下级，姜明远输出指令，姜莱负责执行，这些年她在中间调和他们的关系，他们才算是保持和谐的关系。

　　姜莱长大渐渐有了自己想法，姜明远却只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总想把她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两父女彼此不说清自己的想法……
　　这个父亲不像父亲，女儿不像女儿的家。

　　“我只会做对她好的选择。”在他眼里，他为姜莱铺设好所有的未来。只要姜莱不做出出格的事情，一切都会顺利。作为父亲，他不会害自己的女儿。

　　“姜明远，你们父女一样的固执，但请你在做任何事之前，想想姜莱需不需要。”

　　两人的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破。

　　张林琳闯回病房，气喘吁吁，“我天，你爸真不是东西！你被打成这样，他连个屁都不放，和你们校长有说有笑的。”

　　姜莱正和孙嘉梓有说有笑，聊着电视剧主角无厘头台词，被张林琳打断。但姜莱不当回事，听完话，继续和身旁的孙嘉梓讨论剧情，甚至拿了桌上果盘，将苹果塞进孙嘉梓嘴里。

　　剩下一块递给张林琳。

　　她像只摇着尾巴小狗似的，“咻”的窜到姜莱手边，一口咬掉。

　　“我早就猜到了，她爸进来我一直盯着呢。”三人早已认识多年，对彼此的家庭自然了解不少。
　　“没事，在我爸眼里，我永远是做错的那个。”

　　人，大概都是这样。

　　对怀有期待的事心怀恐惧，害怕靠近；对不抱期待的事情反而看淡，能够坦然接受。某种程度上，越是闭口不谈，越是在意。说开了，反倒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吧。

　　姜莱就处于了解透彻，不感冒阶段。

　　“有那时间，我们不如一起想想怎么度过半个月病假。我可不想天天躺在医院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去海市吧，我能照顾你。而且上次你的助理联系我，问你有没有空参加剧本围读。”
　　“好啊，正好趁机会看看我的小说怎么样了。”

　　姜莱捋捋病床上不算明显的褶皱，鼻子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看向桌子。

　　鲜花还处在盛开期，白色，紫色并不算扎眼，只是传出香味的花朵被挤在边缘。说是花，看着倒像是某种树的果实，散发着绮丽的香味，沁人心脾。

　　姜莱对香味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林城小院的味道。思考过后，自己又觉得荒谬。难不成出现幻觉了，开始是臆想看不见的人，现在甚至闻到不可能闻到的味道。

　　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可哪来那么多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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