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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大年三十这天，方棹和爸爸一起打扫完院子，贴好对联，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外面时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响声，伴着肃清的冬日，很有过年的氛围。
妈妈在厨房里炸年货，方棹洗了手去帮忙。名义上是帮忙，也不过是守着锅‘先吃’罢了，糯米丸子还没炸完，盘子里已经少了大半，没过多久便被妈妈赶了出来。
无所事事的方棹只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天色暗了下来，鞭炮声也多了起来，还有人放起了烟花，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直冲方棹耳朵。
她突然想起安淮南。
他在做什么？妈妈走了，今年过年的话，岂不是他要一个人在家里过了？
想到这里，方棹走到卧室，想给他发条消息。
放假回到家里之后，那只手机便被方棹放到了书包的最底层。如果让爸妈知道自己偷偷买了支手机，那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跨年夜还是个问题。
“吃年夜饭了，干什么去？”
手刚搭上卧室门把手，方棹便被妈妈喊住了。
“过来端菜。”
方棹只好认命的转身去厨房。
“今年的联欢晚会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我们将镜头对准后台人员——”
依旧是熟悉的主持人，依旧是每年熟悉的春节联欢晚会。
“快吃，吃完我还要去打牌。”
每年吃完年夜饭，爸爸妈妈都会去村子里串门打牌或者打麻将。
过年是村子里的青壮劳力凑的最齐的时候，外出务工的也都回家了。所以这几天，方棹家是没有门禁的。
以往的方棹对父母的这个决策很没有所谓，现在听到他们要去打牌，赶忙加快了吃饭速度。
“咦，这孩子奇了怪了，平常都是你最后一个吃完，怎么今年吃这么快？”
妈妈看着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女儿，“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妈，你今年的年夜饭烧的真好吃。”
“马屁精。”
妈妈笑骂了一句，不过还是很开心。看来自己研究了两天的年夜饭菜谱很有成效，尤其是这道松鼠桂鱼，你看炸的多好。
“今年有没有小伙伴找你来玩？”
往年吃罢饭，村子里的大人们凑在一起玩，小孩子们也会凑在一起。
用手上的零花钱去小卖部买些烟花零食，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放烟花。
“应该没有吧。”方棹想了想，“目前还没人约我。”
跟方棹一同长大的，除了几个学习成绩不好，中途辍学去读技校的，其他都是高三生了。
放假前学校还专门开了会，给大家讲了半天，列举了很多成功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事例，比如XX届学长，为考清北大学，大年三十晚上依旧不放松，努力学习的故事。
估计不会有人出来玩了。
“那好，我们出去了。如果你回来的早的话，就把门锁了自己睡觉啊，我和你爸都有钥匙。”
“好。”
方棹眼看着两个人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赶紧跑进卧室，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安淮南的消息。
手机静悄悄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你在干嘛？”
打开安淮南的手机号，方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啪”的一声，半边天空都被映的有些发红。方棹转过脸去，仰头看着异彩纷呈的烟花，心里满是感慨。
有多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欣赏过烟花了。
“等你来找我。”
良久，安淮南回了过来。
方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现在的安淮南，好像长了嘴一样，什么情话都能说出口。
“你在哪里？”
“你家门口。”
这回回的倒是很快，方棹一惊，赶紧跳下床。
她家门口？
方棹跑出去，果然，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门外站着。看见有人出来，扭过身来，正对着她。
“棹。”
苍茫的夜色给来人镀了一层神秘，冬日的寒冷又给人披了一件冰冷的外衣，方棹走过去抱住她，感觉自己在抱一块冰。寒意顺着他的身体，传到了自己身上。
“你在这里多久了？”
“有一阵了。”
其实从方棹开始贴对联，安淮南就站在这里了。为了不引起她父母的注意，他一直笔直地站在墙的拐角里，看着她在门里忙来忙去。
只是这样站着，看着她，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比起自己家里那空荡荡的房间，好太多了。
“很冷吧？”
方棹心疼的将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凉。”安淮南将手拿下来，摸了摸方棹的头发，将手插进兜里。
“不请我进去坐坐？”
“来，快进来。”
方棹拉着安淮南的手，一路走到房间。
“你还没吃饭吧？我帮你把饭热一热。”
北方人的传统，年夜饭基本上都会做很多。一般从大年三十吃到年初五，才算过完年，取“家有余庆，年年有余”的意思。
方棹走进厨房，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无从下手。
“额，安淮南，你喜欢吃什么？”
“还是我来吧。”
自从爸爸去世开始，安淮南就自己一个人做饭了。做饭水平虽然比不上五星级大厨，但也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
“好，你来吧。”
方棹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厨房的锅碗瓢盆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唯一一次一时兴起烙了一张饼，还两面糊的黑乎乎的，根本没法吃。
她记得当时有些嫌弃的将饼扔给了自家看家护院的大黑狗，结果大黑狗也只是闻了闻，就回窝睡觉去了。
传说中的“狗都不吃”。
方棹站在旁边，看安淮南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在灶台上工作，不由得看呆了，自己的眼光真好，会做饭的男人真帅。
将平底锅烧热，放上油，安淮南熟练的将包好的饺子放进去，煎到底部金黄，又放了些面粉水进去，然后盖着锅盖等煎饺煎熟。
“好香啊。”
方棹深吸一口气，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怎么，没吃饱？”
安淮南看她一眼，方棹低头摸了摸还是有些瘪瘪的肚子，点点头。
刚才只盼着赶紧吃完，还真没吃多少东西。
“我有做多，正好一起吃。”
关火，再闷两分钟，掀开锅盖，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方棹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响了两声。
“我们一会儿去放烟花吧。”
安淮南将煎饺盛在盘子里，又拿了两个空碗，倒了一些腊八醋出来。
“额，我没买烟花。”
想着今年肯定没人来找自己玩，方棹跟爸爸去置办年货的时候，不得已放弃了烟花这个选项。
“我买了，在外面，等下去拿。”
方棹一听有烟花放，顿时两眼放光。
她最喜欢放烟花了，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总让人从凡世中得到短暂的抽离，伴随着热闹，内心最深处的孤寂也能肆无忌惮的显露出来，放在最灼热处，烘一烘。再放回去的时候，那孤独也是温热的。
方棹推了自家的电动车出来，将安淮南买来的烟花放到车斗里，然后坐在车座后面，两人往河边骑去。
河边没有过多的树木，也没有堆成山的玉米杆和木柴，是比较安全的所在。
他俩到了的时候，已经有三五成群的人们在放烟花了。
方棹跳下车，有些羡慕的望着他们。
“拿着。”
安淮南将一根仙女棒塞到她的手里，拿起打火机帮她点燃。
仙女棒散发出亮眼的火焰，在她手里燃烧起来。
“哇。”方棹小心翼翼的拿着，像孩子一样在河边疯跑起来。
转过身，从烟花里看出去，安淮南手里拿着剩下的仙女棒，满眼都是笑意，看着她在旁边闹。烟花的火焰将他半张脸庞都映在光亮里，挺括的鼻梁仿佛有了阴影，整张脸更加立体了。
“小心。”
安淮南拉住不停往后退的方棹，后面是一棵倒下的树干。
“你不玩吗？”
方棹拿着一根仙女棒跑过来，蹲在地上看安淮南摆弄着什么。
“退后一点，别伤到你。”
方棹听话的往后退了退。
突然，一股光束从地上冲出来，像打开了手电筒的开关，一时间将两人的脸庞都照亮了。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烟花桶里窜出，微亮，到炙热，再到熄灭，短暂的就像人的一生，耀眼的也像人的一生。
“冷吗？”安淮南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方棹身上。
“不冷，你穿。”
方棹挣了几下，没拧过安淮南，只好乖乖的拢了下衣服，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安淮南用手指碰了碰她冰凉的鼻尖，方棹冲他笑笑，安淮南别过脸去，强忍住想要吻她的冲动。
“怎么了？”方棹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安淮南。
“没怎么。”
安淮南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贪恋着她的温度，也贪恋着她的味道。
“棹，你愿意陪我去京城读大学吗？”
方棹的心漏跳了半拍，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愿意。”
安淮南的手都在颤抖，十年前的方棹给自己的答复，曾让自己彻夜难眠。
那时的他无法给她承诺一个未来，也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年轻，未来对他来说太过于沉重。
而现在，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执念，他想亲耳听到她说愿意。
他在害怕，害怕她拒绝自己。
在听到方棹说“我愿意”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松懈了下来，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好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临近午夜，远处广场的钟声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河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祝福声，情侣们紧紧相拥，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安淮南的手也不由的收紧，低头看方棹，后者正一脸兴奋的看着满天的烟花。
“我爱你。”
他无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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