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1）
　　“我知道你们还是有很多疑惑的，无论是观看这次副本的人，还是直接参与副本的人，我今天就是为你们答疑解惑的。”悯婳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悠悠道。
　　此时，我们都在花店的小房间里坐着，这里也挺简陋，就是中间的茶几加一个环形沙发，黑白色的主调。
　　我快速举起手。
　　悯婳朝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开口。
　　我问：“为什么第一个副本没有复盘？”
　　悯婳经典似笑非笑：“你真好意思问这个问题？”
　　我弱弱缩回手。
　　许辞怿问道：“如果说副本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会有古代背景？”话音刚落，我们一群人都齐刷刷看向悯婳。
　　悯婳放下水杯：“看来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啊，你们有没有想过，曾经发生也是真实发生？”
　　凌姗开口：“那我们这算什么？算穿越吗？”
　　悯婳摇摇头：“不算。”
　　我再次提问：“生死楼在其中又是什么作用？”
　　悯婳朝我伸手：“密码本。”
　　我惊讶地从包里拿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带了？”
　　悯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翻开，用灵力在上面写道：景和十七年夏，沈清璃。一团紫光在密码本上移动，紧接着，紫光消失，但密码本的字还在继续书写。
　　“与其我来告诉你们，不如让你们亲眼看看当年发生的事。”
　　那书上的字仿佛活起来一般，浮到半空中，接着变成了类似录像的样子。
　　（2）
　　萧景瑜死后，沈清璃的世界便褪尽了颜色。
　　她将自己困在回忆里，日复一日，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到那日，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喧闹的长街，一栋原本绝不存在于此的楼阁，悄然映入她的眼帘。
　　它静默地矗立在街角，飞檐斗拱，古意盎然，牌匾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生死楼。
　　传说中，生死楼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只要……付得起代价。
　　她仿佛被牵引一般，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木门，轻扣三下，大门自动开启。
　　“姑娘，你来求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阴影中走出一位身着水绿罗裙的少女，眉眼温柔。
　　沈清璃干涩的唇瓣轻启，声音沙哑：“我……想救一个人。让他死而复生。”
　　绿衣少女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恢复平静，她语气平淡无波：“人死后灵魂就会前往鬼界，归冥王管辖，复生乃逆天之举。代价自然也极为惨重。需以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多命换一命。”
　　沈清璃眼眸一黯，用亲人的命换他的？不行。
　　“那……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到过去，亲自去救他？”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溯时光？确实有这种办法，但代价有三。”
　　“其一，启动回溯之阵，需以你自身的记忆为引，每一次回溯，你都必将遗忘部分前尘，直至彻底忘记与他相关的所有记忆。”
　　“其二，回溯是逆时光之法，是为天地所不容。无论你最终成功与否，必将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绝无轮回可能。”
　　“其三，你的灵魂，将归生死楼所有。”
　　每听一条，沈清璃的脸色便白上一分。记忆、生命、灵魂……她将一无所有。
　　“我答应。”没有犹豫，她的声音轻却坚定。
　　萧景瑜，你曾说我欠你一条命，如今却是不欠了。
　　绿衣少女微微颔首：“既如此，契约成立。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回溯只会在‘孤立系统’中发生。也就是外力干涉不了，你很可能会困在轮回中，可想清楚了？”
　　“孤立系统”？沈清璃并不真正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她只听到了“回溯”二字。
　　困在轮回之中又如何？至少她能一直看见他。
　　“我想清楚了。”
　　“如你所愿。”
　　阵法的光芒亮起，吞没了沈清璃的身影，也带走了她第一份记忆——那盛开得红艳得红楹花。
　　……
　　轮回的齿轮开始转动。
　　记忆一点点被剥夺，如同凌迟。
　　她忘了他们的狩猎场初见，忘了他教她舞剑，忘了他们一同练习骑射，忘了他为了她救了本不该救的人，更忘了，自己早已决定嫁给他……
　　……
　　不知是第几次。
　　沈清璃猛地从熟悉的床上惊醒，窗外天光微亮。她抚着莫名抽痛的心口，一片茫然。
　　她为何……会感到如此深切的悲伤，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却连那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地望向房间一隅，那里立着一面精美的仕女屏风。屏风上的图案似乎与这房间的格调有些格格不入，但她的眼中却仿佛看不到屏风一般。
　　只是心头空落落的，她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但……能被忘记的一定不重要吧？
　　（3）
　　影像结束后，空中浮现一行字：
　　代价一已收取完毕，准备接收代价二和代价三......孤立系统受到外界干扰，轮回继续
　　代价一收取被中断，轮回继续
　　契约人死亡，轮回终止，契约已完成
　　记录人：千雪
　　接着，空中的字符消失不见，回归平静。

　　“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孤立系统’，1890年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提出了庞加莱回归定理。在一个封闭系统中，只要时间足够漫长，所有粒子状态终将无限接近初始位置，这意味着错过的机会、逝去的人或事，都可能以某种形式‘重逢’。”
　　一直默不出声的初苒突然开口问了句：“景和17年，如果按公元前来算是多少年？”
　　悯婳看向她：“是1661年，但别误会，厉害的是生死楼，从1644年到1913年这段时间内的所有讯息它都能知道。”
　　许辞怿摇摇头：“难的不是知道理论，而是实现理论，事物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怎么可能找得到这样的封闭系统？”
　　悯婳打了个响指：“说得好，无奖竞猜，谁能猜出本次副本所处的封闭系统到底是什么？”
　　不是‘在哪’，而是‘是什么’。
　　徜沫莫名想到沈清璃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确定地开口：“梦境？”
　　悯婳点头：“答对啦。”
　　凌姗忍不住皱眉：“那这不是诈骗吗？”
　　初苒冷笑：“诈骗？沈清璃到最后都没能如愿吧。”
　　悯婳笑了：“你们就说是不是‘重逢’了吧？从一开始，生死楼和沈清璃签订的契约就是回溯到过去，可没有说让她一定能救他。更何况，在我看来，早在沈清璃求萧景瑜救下岑溪芝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许辞怿忍不住问道：“如果是梦境，如果是封闭系统，那为什么徜沫她们还能进入？”
　　悯婳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名字：“也许是有人不忍心了，特意留了个破绽呢？但谁知，新人的加入，也是完成轮回的一环？”
　　（3）
　　其实关于这个副本，我们最想知道的还是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能出现在过去。
　　悯婳告诉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生死楼是游离于时空之外的存在，所以它才能在1644年到1913年这段时间自由穿梭。
　　当人们驾驶汽车时，向前直行和向后倒车是第一维，向左或向右转弯是第二维，在山路上爬坡和下坡是第三维，那么时间就是第四维。如果把生死楼比作汽车，那么它便是在第四维中前进后退，但它行驶的公路是有距离限制的，也就是1644-1913年。
　　当然，生死楼甚至可以类比一个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事物——黑洞。
　　而我们能进入沈清璃的梦境，则是当时千雪将沈清璃的身体冰封，使她近乎失去了身体机能，也就是史册记载的她死亡的时间，而当悯婳以灵力送我们进入她的梦境时，千雪设下的法术被干扰，沈清璃的身体机能慢慢苏醒，相当于是千雪无限期地延长沈清璃的轮回时间，让她等待一个打破轮回的转机。
　　但维持梦境的是沈清璃的灵魂，灵魂不存在，自然什么都不存在了。
　　做出这个选择时的千雪不知道结果，但当她完完全全做了之后，她便知道了结果，才会在生死楼密码本上完整记录。
　　而我们这次的穿越算是特殊情况，因为是梦境，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穿越，严格意义上来说，沈清璃才是穿越到了未来。
　　我们也问了悯婳那我们有没有可能真的穿越，悯婳表达了肯定。
　　“你们的世界在发展，我们世界的法术也在发展，时至今日，已经有能实现穿越时空的法术，当然，我知道你们一定有疑惑，比如著名的‘祖父悖论’，但在1991年，科学家认为时间旅行可以在量子层面上实现……”悯婳如是说道。
　　而许辞怿的解说就更方便我们理解：“将我们比作足够小的光子，而光子穿越了正常时空，并于已存在于过去已确定时间内的光子发生互动，那么就会对之前的事物造成变化。因为我们不存在寐世界，去寐世界的也只是我们虚无缥缈的意识，而并非实体，所以，理论上是完全可以实现穿越时空，而不会导致悖论。”
　　凌姗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改变过去！”
　　许辞怿点头：“恐怕我们要做的，说不定是去过去把过去的密码本带回现在。”
　　我听得晕晕乎乎：“好了，我就听个结果，已经困了。”
　　许辞怿：……
　　许辞怿满脸真诚看着我：“说真的，你以后别选物理专业。”
　　初聆默默举爪：“我……我也没听懂。”
　　“你也别学！”
　　付宣厉干咳一声：“没事，我本来也不想走文化课，我是特招生。”
　　许辞怿：……
　　最后，他摆了摆手：“跟你们一群不懂物理的人聊不来，物理学照亮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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