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欢舟晚

　　135.

　　唐明曜进卧室拿个电宝的功夫，出来他徐哥就已经躺在了毛绒地毯上，呈大字型仰望天花板。

　　唐明曜：“......”他已经有点习惯今天徐哥的不正常了，挪过去找个了位置坐下，靠在自己的懒人沙发上：“徐哥点外卖吗，饭点都要过了。”

　　“给我来一份和你一样的就行。”徐尽欢说。

　　“边上好像有个Y省小吃还不错，吃这个吧。”唐明曜看起来早有打算，“徐哥你还是不要辣对吧？”

　　“嗯。”徐尽欢应道。过了片刻又问：“...有没有微微辣？”

　　唐明曜：“你不要为难老板。”

　　“好的。”他点完菜，又开始放空。过了一会儿，梦游似的开口，“我忽然觉得有的时候遇到坏事，也并不一定都是坏事；好事说不定其实在后面等着你。”

　　唐明曜：“......”

　　唐明曜扑上去摇晃他：“徐哥你怎么了徐哥，你受到什么刺激了！”这状态看起来要立马飞升了。

　　徐尽欢爬了起来：“没事，你就当我饿过头了。”他摸了两把地毯。这个地毯显然也是唐明曜新购入的，米色和卡其色的格纹，放在客厅里，有人来玩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坐在上面，毛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一看就不好打扫。

　　宛回舟房间里肯定不会放这样的东西。

　　徐尽欢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宛回舟，坐起来冷静了一会儿。唐明曜点完外卖，开始用徐尽欢给他拍的鱼缸发朋友圈，在那边抓心挠肝地想适配文案，实在想不出来，要去翻音乐软件抄歌词。往上拉了几页，刷出来一条文思东的更新，九宫格的图文宣传。很快几个昨晚刚加上的古典舞社成员都用一模一样的图文发了朋友圈，看起来怪有气势的。

　　“哇，”唐明曜说，“文姐和舟姐做事效率好高。这就开始掐源头了。”

　　徐尽欢看似不动声色，其实非常迅速地凑过来，看唐明曜的消息。他没有文思东的好友，昨天吃饭又拒绝了很多人的申请，现在居然一条都没有刷到。

　　“嗯，她应该会比我之前好一点。”徐尽欢说，“大部分的好友都是研究生了，没有本科生这么热情。也不是社团的人，会被拉出来做宣传。”其实联系方式大多还是从自己原本的好友列表泄露出去。宛回舟一直限定了加好友的条件。反应快的话，两三天就没什么事情了。

　　徐尽欢看到就九宫格有挺高的宛回舟含量，就说：“你把这几张照片转发我一下。”

　　唐明曜：“？”

　　136.

　　和徐尽欢猜测的差不多。等到周六下午文思东施施然告辞的时候，涌入她好友申请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放心吧崽，我会成为你最坚固的防线的。”文思东一甩已经不卷了的长发，“不会让这些不认识的人随便加到你。”

　　宛回舟正在从冰箱里给她摸吃的，酸奶水果小面包，给她装在小袋子里提走。文思东接过纸袋，眼泪汪汪：“崽啊，在你这我有一种又当爹妈又当女儿的矛盾体验。装这么多，很像我放假回校的时候我妈给我塞吃的。”

　　“吃不完分给室友。”宛回舟送她到门口，“你黄金周回家，下次见面至少也得半个月后了。有机会再来我这儿吃饭。”

　　文思东：“像，太像了。不管是分给室友还是常回来看看。”

　　宛回舟冷酷地对她挥手，然后把门关上了。

　　文思东领着纸袋，踩着自己的小高跟，哼着曲子下楼去。电梯到第五层的时候叮了一声，门缓缓打开，徐尽欢走了进来。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唐明曜的声音穿过拐角响起：“徐哥你黄金周记得找我啊不要忘了——我请你们吃饭——”

　　徐尽欢没有扯着嗓子回应，默默按下关门键，然后在手机上给逆子回消息：“知道了。你喊的整栋楼都听得见。”这太丢人了。

　　两人在沉默中抵达一楼。徐尽欢先行一步，去推开单元楼的门。文思东抱着胳膊出来。

　　他给唐明曜搬家那天，宛回舟好像也是收着胳膊，用肩膀撞出门的。这是什么同款出门姿势吗。

　　文思东抖了抖拎着的纸袋。纸袋装得很满，立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徐尽欢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瞥了一眼。这个纸袋上面的图案很眼熟，是几个q版的人物头像。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文思东脚步不停，从他面前走过，纸袋的侧面露出一只长尾巴垂耳兔，尾巴末端有个绒球——这不就是昨晚杯子上那个工作室吉祥物。

　　那这个纸袋肯定也是宛回舟朋友的周边产品了。徐尽欢脱口而出：“她送你的？”

　　文思东：哟。

　　文思东把袋子转到了她的另一边，远离徐尽欢：“是啊，我都说吃不了又没冰箱，小船还是给我装了一袋子东西。”

　　文思东：“哎，我们小船就是对我这么好。”

　　徐尽欢：“......”这话他没法接。

　　两人又在沉默中前脚后脚走到保安室，写出入登记。下午大爷不值班，是个另一位中年大叔，戴着墨镜摇扇子。

　　两人要回去不同校区。临分头前，徐尽欢突然叫住文思东：“文...文姐？”

　　文思东十分警觉地抱住纸袋：“不会分你的。”

　　“......不是。”徐尽欢说，“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文思东那边估计还有不少宛回舟相关的照片素材，后面说不定会发。加上好友，他能看一手的。

　　文思东心想也好，方便视察此人的小动作，于是摸出手机。

　　文思东：“...好像没电了。”

　　137.

　　逆子：所以这就是徐哥你跟我要文姐联系方式的原因？

　　逆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生得意：你可以去找她核实一下。

　　逆子：没事徐哥，相信你靠谱

　　逆子：【向你推荐了联系人：纹丝不动】

　　人生得意：1

　　人生得意：顺便我姐说她下周三就到。我们是周四开始放假，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饭？

　　逆子：我看看哈

　　逆子：前面两天都有饭局了，后面几天我爹妈可能要来看看我

　　逆子：周六怎么样？

　　人生得意：行，我和她说声。那前面两天我先带她玩。

　　逆子：好嘞徐哥到时候再联系

　　逆子：等等，我想起来个事

　　逆子：徐哥你老头的作业写了吗！！！我靠

　　逆子：我刚看了一下我题目都看不明白！我也没缺课啊！

　　逆子：爸爸，爸爸你写完了吗，明天就是ddl了救救孩子！！

　　人生得意：......你ppt看懂了吗？

　　逆子：老头这周有发ppt吗？？不是接着上周的讲的吗？？

　　徐尽欢：......

　　徐尽欢：破案了，这人根本没跟上课堂的内容。上课和ppt没对上他都没发现。

　　人生得意：后半截超出大纲了，带了一下就开始讲新的了。

　　人生得意：你看一下这周三下午发的邮件。

　　138.

　　徐尽欢花了大半个晚上写完了自己的作业，然后星期天基本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挽救逆子。

　　唐明曜不求满绩只求不挂科，但是老头的平时作业也算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说不定这一分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唐同学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按时交了作业。

　　之后的三天，大学生基本都在等待放假的蠢蠢欲动中度过。周三下午，徐尽欢收到了自己亲姐发的打卡照片。下午两点一张飞机小窗照：已起飞。下午三点半一张机场商店：已落地。

　　还在上课的徐尽欢给她发消息：要我去接你吗？我四点十五下课。

　　亲姐：不用了小徐同学。

　　亲姐：等你下课来我已经在机场风干了。

　　亲姐：我看看你这边有什么好吃的，赶飞机没吃午饭饿死我了。

　　亲姐：我靠这不是咱家那边的店吗居然连锁到你们这儿了？我那边都没开！！我想死这口了！

　　亲姐：走，姐姐带你去吃这个！

　　徐尽欢看了眼她发来的链接。C省必吃榜top1，本地人最推荐的饭馆常年上榜，新店开业劲爆特价——

　　推荐菜：红油冷锅串串，麻辣口水蛙，青花椒豆花鱼

　　...确实是他们家那边的馆子，他们家也确实经常去吃。但是小徐同学是在爸妈姐姐筷子打架的时候默默吃炒蔬菜，偶尔还要挑掉混入其中的干辣椒的那个倒霉孩子。

　　人生得意：也许，您还记的您的弟弟吃不了辣。

　　亲姐：那咋了，我能吃啊。

　　139.

　　徐尽欢：亲姐。

　　140.

　　徐尽欢还是被拎去陪吃。他吭哧吭哧转了三趟地铁，终于到了徐放歌指定的那家饭点。

　　这家店位置好，又是口碑新店，排队时间很长。还好徐放歌有时间，把自己二十七寸的行李箱放去了酒店之后就来取号了，等徐尽欢到了的时候，两人桌正好翻台。

　　“来，弟弟，吃什么只管点。”徐放歌把菜单给他，“你姐姐旅游资金充足！”

　　徐尽欢：谢谢，但是他吃不了辣。徐放歌此举相当于对一个没牙的人说我请你吃骨头棒子，要吃多少有多少。大方了，但是没有完全大方。

　　徐放歌丝毫不顾弟弟死活，点了一堆自己要吃的辣菜，在服务员友善意推荐“本地的朋友可以试试我们少辣的菜”时果断选择了加辣。徐尽欢安详地翻到素菜页，还好，餐馆做了适应本地的口味调整，加了不少清淡的菜品，他的食谱也得到了丰富。

　　“老徐和眉姐去哪里玩了？”等待间隙，徐尽欢和自己亲姐开始聊天。

　　“那谁知道。”徐放歌开始刷手机，“咱俩不都是得看他们朋友圈。啧，又不会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不知道刷到什么消息，徐放歌肉眼可见地开始怒发冲冠：“我靠！”

　　徐尽欢：“...怎么了？”

　　徐放歌已经工作三年，上班时候本人的状态介于狂暴牛马和活人微死之间，班味十足。放假就会变成一个活泼的小智障，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一键切换回了打工人。

　　“这人已经拖了我稿期五天了，昨天居然还出去和人喝酒发朋友圈。”徐放歌冷笑，开始高速攻击对方的小窗：“我今天不催到稿子我就把自己id抄一百遍！”

　　徐尽欢默默点开她的个人主页，在“亲姐”的备注之下，id赫然是“谁敢放我歌子”。

　　好在这边上菜还算快，安抚了徐放歌的狂暴状态。徐放歌心情多云转晴，一边和弟弟吐槽“为什么放假了我还要受打工的气！”“稿子都没写完他们享受毛线的黄金周”，一边快速吸入自己心心念念的菜品。

　　徐放歌吃出食堂抢饭的架势，吃得毫无章法。她刚赶完飞机，也没打理，显然并不在意在亲弟面前的形象。

　　“爽！”徐放歌猛灌一口饮料，“小徐同学，你怎么就不能吃辣呢，失去了多少乐趣啊！”

　　徐尽欢一颗一颗挑凉拌毛豆往嘴里送，心不在焉的样子：“嗯嗯。”

　　他们家都能吃辣，不过C省大环境如此，他才算少数情况。相对应的，宛回舟应该是X省周边，反而还挺能吃辣。也是少数情况。

　　徐尽欢想起上周五聚餐，文思东看到季望舒后拍案而起去踹人，他就继续在心里开始玩那个计数游戏。宛回舟一无所觉地平稳吸完花甲粉，他领先一分。就在他以为结束的时候，宛回舟用筷子在汤底捞了捞，夹出来一块掉出来的扇贝肉。

　　“漏网之鱼。”宛回舟说，“还挺能藏。瞒不过我眼睛。”

　　她威胁完扇贝肉，一口吃了。

　　“小徐同学。”徐放歌暂停用餐，挪到他正对面，正一眨不眨地凝视他，“你刚刚，在想什么。”

　　徐尽欢：“……就想到一个能吃辣的朋友。”

　　“小徐同学。”徐放歌表情很严肃，“你肯定不是想到朋友。你是不是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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