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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残棋台
风雪在子时骤然停歇,天地像被一只巨手抹平,只剩一片死白。
赊命人走在最前,脚步无声,却每一步都踩在众人心跳上。林羽握着战旗,旗面无风自扬,血色在雪地里像一截不肯熄灭的炭火。
姜蛮的铜铃终于恢复清脆,叮叮当当,却不敢快一分。沈听雪牵着黑鬃马,马鼻喷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针。
那是一块从地底斜刺而出的青黑巨石,方正如棋盘,却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
裂痕里嵌着斑驳银光,远看像星图,近看却是一道道干涸的血迹。棋盘四角,各立一尊无面石像,石像双手托举残月,月心空洞,像四只窥视的眼睛。
棋盘中央,摆着一枚孤零零的黑子——
正是赊命人掌中碎裂的那一枚,此刻却完好无缺,安静地躺在血线交汇的十字上。赊命人停步,侧身让开,声音低得几乎贴在雪面:“落子者先问命,守子者后索命。
规矩很简单:黑子先行,白子后应,三手之内,活子生,死子灭。关主,请。”林羽没有立即上前。
他抬眼,看见棋盘边缘浮着一行极淡的金色小字——“褚忘川,负一局,失一目,囚于棋下百年。”
字迹像被刀锋剜过,带着未干的血锈味。姜蛮指尖微颤,铜铃发出短促的颤音。
沈听雪拇指顶开刀镡半寸,寒光一线,映出棋盘裂痕里蠕动的银光——那不是星屑,是活物,像细小的银鱼,在血线里游弋。林羽终于动了。他单膝跪地,血色战旗横放膝上,左手两指拈起黑子。指尖触及棋面的一瞬,棋盘裂痕深处传来轻微“咔哒”一声,像某道锁链被拨动。
第一子落——黑子落在棋盘东南角,星位。
银光骤然暴涨,裂痕化作一道银蛇,沿着棋线直扑对角的石像。石像托举的残月“啪”地碎裂,空洞月心喷出一股黑雾,凝成一枚白子,悬在半空。
白子自行落下——正落在天元,棋盘正中。棋盘轰然一震,四周风雪倒卷,仿佛有无形巨手将天地压成方寸。
第二子——
林羽抬手,黑子再度拈起,却未落盘。他忽然侧头,看向棋盘外十丈处的黑暗。那里,赊命人不知何时已退至阴影边缘,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而黑暗里,缓缓浮现第五道身影——一个披斗篷的高大男人,左眼蒙着黑布,右眼灰白如死井。
男人抬手,指尖夹着一枚白子,声音沙哑得像铁锈刮过铜镜:“褚忘川,守关百年,今日还债。”白子脱指而出,没有落在棋盘,而是径直飞向林羽眉心。林羽瞳孔骤缩,血色战旗无风自扬,旗尾卷起一片赤浪。
黑子在他指间碎裂,化作一道灰白剑气,与飞来的白子轰然相撞——剑气与白子在半空炸成银灰光雨,落在棋盘,凝成一道新的裂痕。
裂痕里,缓缓浮现第三行血字——“第四手,生死不问棋,只问持旗人。”风雪重新开始,却比先前更锋利。
赊命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像雪粒滚过刀锋:“棋局已乱,关主,你押哪一边?”林羽握旗起身,旗面猎猎作响,像一面终于苏醒的战旗。
他望向褚忘川的独眼,声音平静:“我押我自己。”褚忘川灰白的眼珠微微转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下一瞬,棋盘四角的石像同时碎裂,残月坠落,化作四道银光锁链,锁向五人脚踝——残棋台,真正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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